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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根于雪白的肌肤,在阴狠的力道下扯出一缕缕线痕。他看向她一双凤目,漆黑深邃,似有幽影蛰伏,如同她一行一止,敛去了所有锋芒,轻易不肯杀伤。然而今日她一出手,便是十几条人命交待至此,如同她素日手执香箸,稍一用力便碾碎的香粉。

    “死若同穴,也算佳话。”元洸知道自己已在绝境,便放下了手中的利器,就势环住了陆昭,一副开心认命的样子。仿佛同归于尽,对于自己是莫大的成就。“春宵苦短。与其衔来相思字,不若佳人早入怀。”元洸慢慢扳过陆昭的脸,火光之中,她的肤色白得接近透明。他的唇渐渐地靠近她,却在即将触碰之时戛然而止。

    元洸停了下来,他好奇地看着陆昭那一双眼睛,因为他忽然发现,那一向淡漠无觉的黑色眸子,在火焰中仿佛笼罩了一层红色,浓艳而刚烈,令人惊动。

    不知是什么时候,梁上的一块燃木落了下来,滚在元洸右肩上,亦烙在陆昭的臂腕上。原本雪白阴柔的内臂,顿时被伤的惨不忍睹。而那一双眼睛中的火光,似乎也在接下来的一瞬间熄灭了。

    燃烧的炽痛让娇养在宫闱内的郡主一度昏厥,却将魏国五皇子身边几乎清了个干净,连同通关文牒也悉数入手。而元洸最终还是通过绣衣属的暗线,将布防图上交魏国。世上似乎再无如此讽刺的双赢。

    再往后,他们没有再见一次面。陆昭移了住处,据说还被关了禁闭。两人似乎有默契一般,对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闭口不提,就连那几个埋伏在宫外、杀掉他随侍的那几个士兵,也都被陆昭下了封口令。不撕破脸,是两国博弈下最后的体面。

    如今,时过境迁。只是朝贺的那一晚,元洸看着那辆马车,总觉得陆昭就坐在里面。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一定要去看看,仿佛不见上一面就不能安心。倒不是因为什么纠葛情仇,她自然是公私分明干干净净的人,自己也非长情有信之辈。毕竟是曾经的好敌手,老故旧,看看她过的好不好,如果不好,自己也就能安心了。

    册封大典已经结束,人潮正渐渐散去。早早等待元洸的是他幼年所居清凉殿的旧侍序安。“殿下,椒房殿那边的消息,陆氏一早便为联络陆归一事……出城了。”

    元洸理了理绛色的袖缘,冷冷道:“那便再下一局棋,定胜负。”他见序安一副不解的神色,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本王才与三哥约了棋局,走了。”

    第72章 阴雨

    按照旧例, 出征前,大军先应祭旗、标榜蓍草、龟甲占卜。太子出征,魏帝理应在玄武门前设酒以励三军。然而如今战事既燃, 事从权宜,再加上父子因前事有些龃龉, 此礼便被悄悄抹去。

    午间宴席上, 一众宗亲皆在,元澈唯独不见陆昭,倒是回宫时遇见王峤, 言陆昭已与其弟王谧前往安定招降,今早便出城了。元澈闻言惊愕, 谢过王峤提点之后,旋即与冯让快步离开省中。他准备提前拔营出征。

    陆昭与王谧并重甲骑兵二十人于黎明时分出城而去。她策马踏过浅草, 登上荒丘,离开了囚禁于都城的族人, 告别了牢锁她多年的府邸。她回首而望,俯瞰长安, 尚在冬日破晓前昏暗的城池如同一方深深的铜鉴, 而万家灯火则如万点星辰,从天上下沉其中。

    不过须臾,朝阳东升, 月落星沉,关陇寒风便吹破霞光流云,将一捧青天白日从山峦后托出。北国的万里河山, 八荒绝岭自此尽收于陆昭漆黑深邃的眼眸, 恍惚之中,那一双秋泓潋滟微动, 便已是从修罗境中极难窥得的爱意。

    如今漆县已被占领,陇山脚下烽火狼烟,是非之地,陆昭一行人便在淳化县停留,住在官驿中。安顿下来之后,王谧则以少保之名手书一封,送往安定求见陆归。

    因王谧与陆昭也算相识,再加上王氏曾为其遴选女侍中一事出力颇多,二人一路相谈倒也愉快。陆昭知晓魏帝遣王谧与自己同来,一是提防自己,生怕陇西联络权垄断于陆氏一族之手,再者是其地位足够尊重,又与阴平侯有着血缘之亲,使人不敢轻动。更何况当年凉王的正妃娶的便是阴平侯的嫡长女王韶蕴,因此以王谧出面对接陆归,不会引起凉王过激之举。

    这日关内天气忽然还暖,融化的雪水顺着官驿上房乌青色的瓦当滴在石阶上,那声音,一如计算着时间的滴漏。陆昭就静静坐在那里,一袭浅灰色的深衣并一件素色斗篷,似与重云淡雨同彩,混淆了人间天上。这便是元澈初入官驿时见到的情景,隔着轻薄的雨幕,她坐得寂寂如定,又仿佛一经触碰,她便要如清风一般化m.zgxxh.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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