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 她抬首浅笑,道:“臣女等殿下已久。” 元澈亦笑答:“孤寻你亦久。” 当夕阳落在含元殿穹顶的一角时,整个皇城忽然间响起了钟声。与以往关城门所敲的九声钟不同,这一次敲了十下,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的数日内,宫城的大门都会封锁,就连百姓们住的坊间都会下达通行禁令,于未央宫与长乐宫之间的武库由禁军把护,长安九门也会由南北军统帅的三万护卫严密把守。 元洸懒懒散散将棋子收好,博弈原非他所擅长,然而吴中盛行此道,长期耳濡目染,自然青出于蓝。雨下的越来越大,整个宫城都笼罩着一层刺骨的湿气,他的目光也开始变得阴晴不定,直到听见长安城戒严的钟声。一向服侍他的内侍斐源连忙递上鹤氅,道:“殿下赶紧去宣室殿吧,刘正监已经催了好几回了。” 元洸沿着高台往宣室殿慢慢走着,望着不可多见得未央宫全貌。他忽记得今日午宴未毕,太子的车驾便从玄武门离开,紫金帐,纹蛟顶,旌旗烈烈,行迹匆匆。元洸皱了皱眉,忽然疾行起来,所有的事情在向他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宣室殿的人不多,文臣除了丞相贺祎,治粟内史何婴之外再无旁人。剩下的只有舞阳侯秦轶、太尉吴淼、障塞尉四人与准备遣去咸阳、扶风、新平、云阳、冯翊五县的传令官。 刘炳见元洸来了,急忙通传,旁边的两个小黄门接过了沾满雨水的鹤氅,放到殿后的熏炉上烘干。另一干侍从还在增置更多暖炉,即便如此,冬雨的湿气和寒清依旧笼罩在每个人的面容上。负责誊抄诏命的笔吏们还在疾疾书写着,几道军令刚刚发出,殿门一开一合,大殿内又冷了不少。 魏帝见了元洸,并不因为他的迟到而责怪他,只是把他叫到自己身边:“先来烤烤火。”凉王所帅军队人数众多,直扑长安,这是一场生死之仗,魏帝心里清楚的很,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要花时间去摆出一副担忧的姿态。 他见元洸神色还算镇定,心里稍稍宽慰了些许,继续道,“你兄长已经去集结灞上、细柳和蓟门三营精兵,准备逼降陆归。当然,先由陆归的妹妹去联络,若是水到渠成自然是好,但凡事皆有意外。” 元洸点了点头。凉国盛产良马,大魏精锐骑兵近乎全在凉王手上,如此,能够调动的只有霸上、蓟门和细柳三营的精骑。昔年汉文帝与匈奴频生战端,烽火燎燃,于长安既望,故文帝设此三营以备不测。如今大魏沿用此三营,也算谋虑深远。 陆归的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安定,魏国方面虽然接收到了不必死守的命令,但想必对方亦是攻城精兵。攻城之兵贵在轻巧,却是最怕骑兵在驻守时侵袭。这次,大魏也算是以命相搏了。然而骑兵夜袭,来势迅猛也必然刀剑无情,届时若陆昭无法带回陆归,混战之中,只怕两人难活。 虽说陆归早有归降之意,与魏帝暗通款曲。但如今陇道之实尽在其手,又有数万精兵,权力之盛可比凉王。权力能够滋生出野心,而利益最考验人性,事情最终是什么结果,除了陆昭的拨左推右,便只看陆归一人了。 陆归,元洸是熟悉的。才大志高,虽然人略重武了一些,但也当真做得一方霸主。当年吴国濒危之前,只有他与陆昭从一开始就主战到底,可见是咽不下那一口气。但是他又和陆昭不大一样,陆昭虽然固傲的厉害,却是个很现实的人,至少她知道她的固傲需要许多柔和的手段来维持。 但是陆归就不同了,他或许更愿意借凉王的兵马,来复吴国的国势,做不了王,坐拥一个大镇也是可以的。只要他起了这个念头,陆昭这边就很难劝了。想到这里,元洸把手往袖管里缩了缩,好像那炉子太烫了似的。 “父皇。”元洸忽然开口了,“恳请父皇给儿臣从南北军中拨两千人,驻守长安城墙。” 两千人守长安城墙,其实并不多,但如果缩保皇宫城墙,那便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魏帝有些惊讶的抬起了头。 元洸转首看了看四周,继续压低了声音说道:“如今南北军俱在秦、贺两家之手,战事如若不利,人心似海。” 魏帝明白。此次平叛,太子那边最险,但他是目前皇子中唯一有军功基础的人。昔年荆扬战场的红利,如今已被他消化掉,散播于军功体系中。上前线他是责无旁贷,也是首选。但皇权抬头,各个世族多少也会有些不满,首当其冲的便是保太后与秦、贺两家。甚至当年蒋、周二人图谋废诛太子,只怕三方也有过不同程度的默许甚至支持。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