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在高杰面前。那个暴雨的晚上杨剪赶他走,把他关在门外,自个儿跟姐姐待在屋里等那恶煞,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李白至今不清楚。 总不可能是好的,当时许多天过去,杨剪的伤还没好。 况且想起高杰李白就会产生一种生理不适,想太多了,他就会做噩梦,梦里全是惊人邪恶的场景,就像每当他看到那两尊白脸黑身的神像时,就会不自觉避开眼神……现在,杨遇秋死了,杨遇秋说过的那些经历更像咒语跟梦魇了,杨剪当然得离它们远远的,那套房子的门都不要再进! 但是,凭他,能挡得住吗? 李白已经跑到公寓楼脚下。再绕过那片草皮,他就能跑到楼房阴面去钻门洞。事到临头,皱起的忐忑又忽然展平了,就算杨剪再也听不进去他一句话也没事,只要给他开门……接下来发生什么,好的坏的,就有他陪着承担。要一起挨打,他足够擅长,要一起打人,他可以拔刀……就算不开门也没事!只有那么一扇,高杰总要进去,要是因为他在那儿堵着,杨剪连高杰敲门都不搭理了,那……那岂不是更好?他守门的效果简直堪比武林高手,他一直守在那里就行! 好像什么都不再害怕,李白只用了几秒就说服自己放下心来,狂奔使他喉头泛起腥甜,贴着车棚,他就要跑完最后一段路,刚要拐弯,突然颈前一紧,是他的领子在勒脖子,腿还没收住差点跌上一跤。 李白剧烈咳嗽起来,意识到,拦住自己的是个人。 那人拎着他的衣领也就提溜着他,把他拉近,把他稳住了,面对面站着。 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做。 正好被棚顶的阴影遮挡,李白看不清那张脸,却能嗅到熟悉的气息。烟草,那人的呼吸,它们总是干燥的,却能让人想到湖泊,开阔蔚蓝的一片,离大海很远,在山顶独自幽深。 “……你在这儿。”李白气喘吁吁,“你看到我跟着你了,对吧。” “不要上去。”杨剪答非所问。 “他们已经来了?”李白怕自己表意不清,“就是,高杰?” “还有红面具,我看到他们上楼,车就停在下面。” 杨剪似乎就准备说这么多。 李白虚着眼睫打量他身后,一截钢管映着映出路灯的橙色,细细的,只是辆自行车的车架而已。雅马哈不知又被撂在哪儿了。他又看了眼时间,八点零六分,“我以为他们会疯狂打电话催你。” “估计没这工夫。”杨剪点了支南京,火苗一瞬间点亮,再一瞬间又暗了下去。他往前错了错身子。有些灯光能够漫到他身上了,但也仅是一点,光影依旧模糊,轮廓也依旧暧昧。 李白看得有些出神。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你已经跑到了,不必再向上了,就算你穷途末路地是准备跑去杀人,在这儿也可以停下。这里似乎是绝对安全的。阴影,角落,暗处。杨剪向来是那种在暗处好看的人,胡同的拐角,秋雨落寞的早晨,他叼着根烟,就站在那儿,白气从他静谧的嘴角往上飞,飞过发青的眼睑,飞到黑沉的眼睫,全身上下只有那几点火星随呼吸懒散地亮着。 此刻也是一样,如一根缓慢燃烧的黑烛。而他越暗,越静,也就越让人想要把他看清。 “他们在里面,干什么?” “零七了,”杨剪扬起下巴,仰望那扇黑窗,“可能还要几分钟?” 他真是一点着急的样子也没有。 李白听得云里雾里:“几分钟之后会怎么样?你还要上去吗?” “谁都不用上去,”杨剪掸了掸烟灰,又道,“你也没必要跟过来。” “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你是担心他们要干什么。” “我——” “当然你也担心我,担心我被打,被困住,被逼着跟他们做事,担心我死了,是不是又让你觉得天旋地转了?”杨剪轻描淡写道,“真对不起啊,不应该在你面前接那个电话。” 李白有那么几秒的失语。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 李白的喉咙收得更紧了,这感觉跟被塞进一块石头无异。他最怕听见杨剪这样,单单一个音节,好像失去了全部交谈的欲望。他连忙道:“我觉得你这几天应该都过得很不好……我最担心的是这个!” 杨剪似乎点了点头,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见到你,我会更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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