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方金芝的身份地位,倘若能靠上她这棵大树,不说纵横江湖,起码在整个江南地界,呼风唤雨易如反掌。 但他立刻摇摇头,低声笑道:“方腊鲁莽好战,未必能久成大事。” 没等到对面回应。他忽然有些局促,垂首轻声:“不过,只要娘子一句话……” 潘小园立刻打断:“当我没说。” 心中还是默默叹了口气,不知是失望,还是释然。倘若换了武松,被她试探这么一句,纵然也会有骨气地摇头拒绝,讨她欢心,所用的理由无非是“我不喜她”、“她不如你”。而史文恭呢,他的第一反应:金芝公主这棵大树不太牢靠,未必有那么大的利用价值。 再细想想,他每做一件事,都要清清楚楚地考虑好了回报和价格——救她那次除外。 微笑着反问他一句:“可我也未必一辈子顺风顺水,将来若有倒霉的一日呢?” 史文恭见了潘小园神色,也立刻了然于心,微微懊恼:“小人说错话了。” 她不接茬,看看周围无人注意,快速用钥匙开了密道门,“进去吧。” 等方金芝病情稍有好转,一行人立刻紧锣密鼓地开始收拾准备。乔装改扮,分头潜出城去。 李师师不便远送,只是叮嘱:“大伙一切小心。若是真能消弭兵祸,别忘了带个信儿回来!” 潘小园点头答应,笑道:“你也保重,往后梦话里千万别说漏了嘴。” 李师师捻着臂上的镂空赤金累丝镯,抿嘴微笑,发间流苏婉转。 和江湖人交往多了,这些饱经风霜的男子汉,一个个眉眼精神,不逊她交往过的文人才子。而这两位年纪还不及她大的小娘子,也是萍踪浪迹、来去自如。李师师一双妙目中,艳羡之情一闪而过。 若她不是自幼失怙,流落风尘,若不是多年前偶然被官家垂青,只怕此时,也是个率性而为、走南闯北的风流传奇了吧。 痴想一刻,忽然手中一沉。李师师吃惊道:“这是什么?” 潘小园食指竖在唇边,作势嘘了一声,坏坏的一笑:“蒙汗药。哪天你实在闷了,用它算计算计你丫环奶娘,起码去金明池划半日船——一人一钱,千万别多。” 李师师扑哧一声,掩口轻笑。也知道潘小园是八分开玩笑,不过是给她留个关于江湖的念想而已。她一个绝色的弱质女子,出了白矾楼,能平安走几步远? 出城倒是顺利。官兵们搜寻越狱反贼,久而无获,都以为他们当天便已逃出京城,于是发下了海捕文书,重点在各乡村县镇搜捕;而又预计他们会逃窜回江南老家,因此搜捕的范围,主要是沿着运河向南延伸。 谁知道一伙子江南反贼,却是往山东反贼的大本营,快马加鞭的“逃窜”呢? 不过山东反贼眼下已经洗白。刚进入济州府界,就听到街上沸沸扬扬地议论着梁山泊好汉全伙受招安的盛况。 “啧啧,天使到来那天,那排场简直了!香车、龙亭、骏马,哎哟哟,就在咱济州府里设衙,我还去里面运过煤炭……” “你是没瞧见那御赐下来的东西!——三十六金牌,七十二银牌,三十六疋红锦,七十二疋绿锦,黄封御酒一百八瓶——那是因着梁山泊好汉上合星魁,因此特意这般安排。那锦缎表里你见过没有,亮瞎人眼!” “还说呢,招待朝廷宿太尉那几天,泊子里酒山肉海,多是原封未动的,后来给散了附近老乡,我还去抢了好几盒子呢!嘿,那些山大王也真奢遮……” “嘿嘿,梁山泊可是要空啦,以后咱这儿不打仗不剿匪,可算太平啦!” “可北边儿还在打啊……” “嘘!” 方金芝坐在驴车儿里,默默听着百姓言论,斜眼一瞥,流露出些许不屑之情。 为了这么点儿朝廷恩赐,就对狗官们卑躬屈膝,俯首称臣,也亏得是“上应星魁”的梁山好汉! 潘小园跟她挤在一个车儿里,此时忍不住微微脸红。她自己当然不在乎什么“封妻荫子”、“飞黄腾达”,可梁山上有的是人在乎——远不止宋江一个。她往日既曾以梁山为荣,此时也免不得微微羞耻,说道:“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