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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就甘愿在瀛台这么熬着,熬到死么?到最后落个和小叔不清不楚的名声,让你父亲被天下人戳脊梁骨么?”

    宫里说死字也是犯忌讳的,可太后显然什么都顾不得了,她淡淡说:“嫔妃自戕是大罪,株连母家。哀家不让你为难,赐你这一死,全了你贞洁的名声,哀家还会和皇帝说,让他保全你身后全族的荣耀。陆青婵,你可要想好了。”

    看着陆青婵的背影消失在喜鹊登枝的屏风之后,见禧走进来把太后扶起来,太后说了很多话气力也有些不济,她靠在软枕上看着窗户上日光一闪一闪的影儿发呆,见禧轻声问:“太后就这么笃定皇后主子……”

    “你不懂,陆家这丫头,自小就听话得很,”太后的声音淡得快要听不清了,语气里带着几分如释重负,微微凹陷的眼睛闪着几分快要熄灭的光,“可惜了一个好孩子。东西我都备好了,等哀家死后,你亲自给她送去吧。她这一死,成全了她自己,也成全了老三啊。”

    屋子里的檀香气依旧是袅袅地带着余韵,风拍打着步步锦支摘窗。窗外檐角挂着的金银索子泠泠的响,可这金玉撞击的声音没来由让人骨子里都打颤。

    雪簇簇地落着,漫天都是细白的雪花,日头都白惨惨的叫人发寒。皇后又如何,让父母为人耻笑便是深恩负尽,似乎只有悬在那梁子底下,辛辣的鸩酒从喉咙灌进腔子里,才能保全最后的些许体面,见禧扶着太后躺下,看着她合上眼,才轻手轻脚地从暖阁里退出去,在她回转身子的时候,突然看见太后的眼角有一闪而过的莹然。像珠子一样滚进鬓角里,再也不见踪影了。

    当天夜里,紫禁城的丧钟敲了整整十二声,层层叠叠的钟声像是流水涟漪一样荡漾出去,裹住了这座皇庭。

    小殓那日,萧恪见到了陆青婵身边的逢雪,这个丫鬟是他专门派去瀛台侍奉她的,那些跟着她从小到大的丫头,没有一个能陪在她身边,萧恪不许,陆青婵也没有要求过。

    逢雪是个细眉细眼的丫头,她跪在乾清宫的金砖上说:“主子爷,我们娘娘想去宁寿宫里拜一拜大行太后,请主子爷恩准。”

    恩准。

    陆青婵很少向他提要求,当初把她放到瀛台里关着,他也说过,想要什么大可提。可大半年过去了,她只字不提,现在她开了口,想去为大行太后跪灵,于情于理似乎他都不该回绝,这一遭养育之恩,若不全了她的心意,似乎便是让她落进不忠不孝的境地。

    萧恪捏了捏眉心,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握成拳:“让她在这昭仁殿待着,哪也不能去。”

    第4章 一叶荻(一)

    檐下的红灯笼换成缟素的一抹白,外头的雪已经停了,紫禁城处处都是扫帚和青石砖地摩挲的沙沙声,方朔替皇上换上素白的冕旈,萧恪走到乾清宫门口,有善和庆节都撑着伞等他移步。

    太后的大殓已经过了,谥号敦惠,梓宫也已经送去和平帝合葬,一切都尘埃落定。阁臣们已经在南书房里等着和皇上商议明年开春之后和调任新的安西都护使的事情。

    “宗人府宗正说,三殿下在宗人府里哭得人事不省,想回宫祭拜大行太后,还请主子恩准。”方朔说这话的时候胸口提着一口气,这话是天不亮的时候就传来的,有善和庆节不敢说,在门口逡巡了良久还是小声的告诉了他。

    像是一口气郁结在胸口,萧恪就站在乾清宫的门口,这汉白玉须弥座很高,他站在这,禁庭都能被他收入眼中,在这能看见重重叠叠的楼台宫阙,能看见三大殿琉璃瓦屋顶,也只有这时候,才让他觉得自己真真的是这座紫禁城的主子。

    “不准。”萧恪的眼睛冷寂得比雪色更寒凉,他走出两步突然停了脚步,面无表情地说:“南书房那边叫散吧,陆青婵在哪?”

    萧恪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陆青婵了,哪怕她住进瀛台里,他也再也没有去见过她一次。好像他忘了这么一个人,又好像这是一个与他不相干的人。哪怕现在,她住在了昭仁殿,他自己也搬到了乾清宫。和她隔了不过几步的路,他也没有去看她一眼。

    说不出是不想还是不敢。

    他从来都没觉得陆青婵是一个特别的女人,她瘦弱又纤细,穿着杏色的氅衣像是一个伶仃的花骨朵,哪怕是春风春雨也能摧折了她,把她碾进泥巴地里。可说起来也奇怪,在他南征北战的很多年月里,他总能想起陆青婵,那个跟在毓贵妃身边的瘦削白皙的小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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