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国公为之语滞,无言以对,脸色且青且白,皇帝脸色涨红,似有愧窘,一时也没有作声。 殿外禁卫见这一幕,默然守在远处,不知该如何是好。 燕琅漠然一笑,缓步走到殿中持刀的御前侍卫面前,道:“你有家吗?有兄弟姐妹吗?有儿女吗?有父母吗?” 那侍卫微微一怔,半晌过去,终于低声道:“有。” 燕琅点点头,道:“那你觉得,如若柔然打到金陵,覆巢之下,他们能有几人存活?” 那侍卫神情为之一顿,目光颓然道:“我,我不知道……” 燕琅看着他笑了,那笑容不带讥诮,反倒有些怜悯。 她环视一周,怒其不争道:“我一直想不明白,诸公到底在等什么呢?一头老虎扑过来,想要吃人,为求生存,你们割下大腿上的肉喂它,然后满怀希冀的看着它把肉吃完,想着它这就去退走,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吗?” “这种畜生是喂不饱的,不把最后一块骨头咬碎,把最后一滴血喝干,它绝对不会走!” 燕琅道:“老虎若是来了,那便赶它走,不肯走,那就宰了它!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想吗?!前方已无行路,而后亦无归途,诸位还是醒醒吧!” 众人听得默然,脸上或多或少,皆浮现出几分惭色,更有人红了眼眶。 皇帝听到此处,已经怒的说不出话来,手指哆嗦着指了她半天,终于咳嗽着,断断续续道:“还不快,快将这妖言惑众之人押下去!” “到底是我妖言惑众,还是陛下被戳破了那点心思,情理有亏,恼羞成怒呢?” 燕琅下颌微抬,平静的看着他,道:“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陛下,为君者受天下供养,怎么能抛下自己的子民?耻乎?!” 皇帝心头怒意如江海一般奔涌不息,这一瞬几乎什么都顾不上了,红着眼睛怒指燕琅,道:“沈氏疯了,满口胡言!无需再加理会,即刻溢杀!” 御前侍卫为燕琅方才说言触动,心潮澎湃,彼此对视,一时竟无人动身。 “反了,反了!”皇帝怒道:“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董绍等人长叹一声,猝然跪地,恳切求道:“陛下,非是臣等忤逆,而是郡主今日所言,振聋发聩,实在令人……”说及此处,他哽咽难言。 皇帝盯着底下跪地的那群人,神情阴鸷的吓人,正待说句什么,却见燕琅向殿中人敛衽而拜,淡淡一礼之后,从容离去。 “站住!谁准你走的?!”皇帝盛怒道:“沈氏悖逆,沈家悖逆,即刻将沈家人下狱,听候发落!” 燕琅置若罔闻,自顾自大步离去,意态凛然,殿外禁卫慑于她气度,面面相觑,竟不敢拦。 远处有侍从飞马而至,神情慌乱,不知带了什么消息来,急匆匆越过她,快步进了前殿。 两个等候在外的侍婢何曾见过这等场面,饶是定了心神,也不禁喉头发酸,眼眶盈泪。 “不要哭!”燕琅道:“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我们堂堂正正,问心无愧,虽死何憾!” 第26章 我要做皇帝26 皇帝目视燕琅从容远去,禁军却无人近前阻拦,心中已然怒到极致,面色更是呈现出一种晦暗的僵红,仿佛一张嘴,便会吐出一口血来。 董绍等人痛心伤怀,仍跪地不起,仪国公等人则站在原地,神情既愧且怒,慕容晟与慕容安不着痕迹的看了对方一看,都在彼此眼底发现了几分凝重。 而匆忙前来传讯的侍从,便在这时候跌跌撞撞的跑进前殿。 皇帝向来顽固,又非宽宏大度之人,这会儿脸僵的跟冷冻了半年的猪头一样,不破口大骂,便是最后的修养在发挥作用了,哪里指望他能主动开口,加以转圜。 而那群固执的清流御史,要是能立马弹起来,说几句场面话将这一页掀过去,那只怕要等到太阳从西边出来。 纠仪御史在朝中任职多年,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混乱的局面,正无从下手之际,可巧见有侍从慌忙进殿传讯,忙祸水东引,斥责道:“大殿之上,陛下与朝臣正商讨国事,哪个叫你闯进来的?简直放肆!” 这一声来的正是时候,也将皇帝与众臣从先前窘境中解脱出来,纷纷道:“是啊,这太极殿难道成了菜市场不成?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 那侍从见朝臣们不约而同的调转炮口朝向自己,脸上不禁闪过一抹畏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两股战战,不敢作声。 皇帝心头怒气未消,见状便迁怒道:“没规矩的东西,何事如此慌张?!” “陛、陛下,”那侍从又怕又惧,眼眶里涌出泪来,颤声道:“半个时辰前,车骑将军曹信麾下三千骑兵抵达金陵,现下正驻扎在城外……” 此时并非战时,金陵又不曾被敌军围困,曹信选在这时候派遣起兵进京,想也知来者不善,朝臣们听得变了脸色,董绍与赵清安四目交汇,神情中也有些不安。 “反了,反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