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为什么笑我?” 昭夕一脸怀疑地抬起头来,望着周围的人群。 空气都仿佛稀薄了几分,参观的人尴尬地往外走,有的转身盯着别的艺术品,假装毫不知情的路人。 妈妈只问了一句:“那你觉得这座雕像好看吗?” 她抬眼看看那个英俊的男人,笃定地点头说:“好看!” 妈妈笑了。 “我也觉得好看。” 在那天回家的路上,妈妈和她说了很多。 虽然昭夕并没有全部听懂,但有那么一小部分,长久地,根深蒂固地种在了她幼小的心灵里。 妈妈说: “很多时候,大人说的话并不全是对的,你不需要照单全收。” “在有的人眼里,那座雕像是一个没有穿衣服的男人,但在有的人眼里,那是漂亮的,美丽的,代表力量的男性身体。”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物,需要我们用美的眼光去看待。但是因为人们长久以来的习惯,和来自传统的束缚,还有一部分人不懂欣赏这样的美。” “昭夕,你在长大的过程中,要学会分辩,学会思考,学会遵守社会的很多规则。但妈妈希望你不管什么时候,都记住自己是自由的。哪怕言行无法诉诸于人,但起码你的心是自由的。” …… 时隔多年,坐在浴缸里,她又想起了那尊雕塑。 昭夕忘了呼吸,忘了手中的花洒还在汩汩淌水,怔怔地仰头望着程又年。 毫无疑问,他也拥有那样的美。 每一个眼神都有力量。 举手投足都赏心悦目。 目光沿着弧线缓缓勾勒。 奇怪,当年那尊被遗忘得干干净净的雕像,突然又无比生动地浮现在眼前。 * 室内安静无比,只剩花洒中不住流淌的水声。 程又年打破了寂静,“清醒了吗?清醒了就出去。” 昭夕回神,神情复杂,“这好像是我家吧?” “所以要我带着你的杰作就这么走吗?”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脚边是那堆沾满不明液体的衣物。 昭夕收回视线,脑子里仿佛有个踩高跷的小人,很多思绪轻飘飘的,仿佛飘在云端,不切实际。 在浴缸里又扑腾了两下,她别开脸。 “我起不来。” 程又年迟疑了,但最终还是走上前来,俯身帮她。 触碰之前,察觉到自己未着寸缕,就这么接触好像有些不妥,手在空气里凝滞了刹那。 所以要转头重新穿上脏衣服吗? 他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 她喝醉了,这种时候也没办法计较太多。但他绝对没有不尊重的意思。 最后,像抱小孩那样,双手穿过她的胳膊,牢牢地将她抱了起来,直到她被挪出浴缸,脚踏实地踩在地板上。 昭夕一声不吭,脑子里飘过数不清的凌乱念头。 ……其实也不是不能自己走。 虽然脚下直打晃,但他帮忙扶一扶,她自忖是可以借力走出去的。 可她没有。 某个瞬间,她能看见近在咫尺的皮肤,比她要深几度,柔软光滑,像黄昏时分泛起温度的天空。 他的身体和记忆里的雕像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 每一寸都动人。 抱住她时,有滚烫灼人的热度,和悄然彰显的力量。 昭夕哑着声音,低低地说:“我走不动。” 程又年停顿片刻,“我扶你。” “扶我我也走不动。” 她得寸进尺,抬眼望他,两扇睫毛浓而密,像落叶,像蜻蜓,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颤动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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