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信方才咬人那一口,已经是用尽全力,现在连呼吸都觉得费劲,只能跟个傀儡一样任人摆布,瘫坐在浴桶里,滚烫的水位淹过双唇,仿佛万万根银针插入他全身毛孔,疼得要命。 也不知是筋脉断了还是骨头散了,他如今连根小指头都动不了,瘫了么? 他觉得自己熬不过半宿,就会被这个女冠折腾死。 贞白立在一侧,盯着他紧皱的眉心,蹙成个死结,如瀑般的长发披散在水中,晕染开墨色,漂浮在白缎锦袍上。贞白犹豫间,把手伸进白缎锦袍里,从他领口探了进去。 李怀信陡然睁开眼,目光簇起一把火,恨不能将眼前这个女冠烧成灰烬。 “住手。”他一开口,声音哑得厉害,是方才堵着嘴低吼,破了嗓子。 贞白置若罔闻,从他怀里摸出一个钱袋,打开看了看,里头装着五枚铜钱:“五帝钱?!” 李怀信瞠目欲裂,若是能够动弹,他已经扑上前抢了:“还给我。” 贞白抽紧钱袋,盯了他半响,突然道:“你在乱葬岗裹了满身尸气,在水里泡个半宿就能完全净化。” 李怀信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就见对方已经将他的钱袋中饱私囊了。 贞白话锋一转:“你去过衙门了?那人的尸骨呢?” 李怀信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贞白思索道:“冯……天?” 她记得他意识混沌时喊的就是这名字。 李怀信瞪大眼,一切的一切全都倒映在他琉璃般的瞳孔里…… 作者有话要说: 贞白:“钱,我的。” 第7章 一个多月前,他和冯天途经此地,恰巧听闻有个小女孩误入长平乱葬岗,二人当即决定前往。 深秋寒重,子时月阴,他背负剑匣,手执青灯,与冯天并肩齐行。 十年前,大端王朝与西夏经此一战,万千尸骨于长平垒砌成山,血漫大地,烽烟眯眼。触目之处,一片残肢断骸。那一战使大端王朝元气大伤,却也赢得了大端最为惨烈的胜利,惨烈到只差一点,便令其江山倾覆。 这煌煌帝业,是以万万骨血作基,万万英魂所铸! 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为国捐躯,永世埋骨于长平! 李怀信与冯天踏入这片被鲜血侵染过的土地时,便感觉到了泼天怨气。 秋末之际,草木皆枯,这里常年无人行走,因此脚下无路,地上全被杂草铺满,一脚踩上去,草枝脆折,喀吱作响。 地面凹凸不平,又被杂草掩盖,根本不知下一脚会踩到什么,软的或许是泥土,硬的或许是石块,也或许是别的什么。 两人走得及其谨慎,却还是不防脚下打滑,冯天身体一仰,被李怀信伸手拽稳:“当心。” 冯天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青灯,首当其冲在前头引路:“路这么难走,小孩子进来这种地方,应该跑不远吧?” 他步子一顿,抽出长剑,将跟前几根带刺的藤蔓割断,扫向两边。 李怀信紧随其后,脚步落在冯天踩过之处,极度省心,答话:“说不定。” “之前你说这边天象有异,咱俩才中途拐了道,我昨天算了一卦……” “卦象如何?” 冯天转过身,灯光由下至上照在他脸上,压低嗓音道:“大凶。” 李怀信挑眉:“谁大凶?” 冯天神秘兮兮道:“你,跟我。” 李怀信嗤鼻:“你哪次算卦不是大凶之兆,没那个天赋还非要学占卜,我都被你算死多少次了。” 冯天撇撇嘴,继续往前开路,只是转身的一瞬,褪去了脸上所有的玩世不恭,在青灯映照下,显得肃穆异常。他握紧剑柄,拨开又一根藤蔓,越是往前,杂草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