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尚宫轻声说:“奴婢当时随扈去了金风园,一直到当年深秋才重回宫中。” 谢宁固然问的直截了当,方尚宫回答的也坦坦荡荡,就好象她们说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方尚宫回答的这样爽快,反而让谢宁下一句话不怎么问了。 方尚宫微微往前倾身:“皇上与主子忽然间问起这件事情,奴婢不敢有什么隐瞒。皇上想问的是什么事,奴婢心里大概也明白。”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方尚宫口口声声自称奴婢,皇上竟然觉得听得这么刺耳。 “方尚宫,你本应该是凤彩轩贺妃的宫人,因为什么离开了凤彩轩,又是怎么去的金风园?” “因为……” 方尚宫顿了一下,终于流露出一丝茫然之色:“先帝到凤彩轩时,酒后曾经认错过人,过了两个月,奴婢发现自己竟然有孕了。发现这件事情之后,奴婢很害怕。宫中有孕的女子不多,即使有孕了,也都没法儿生下来。奴婢不敢教旁人知道,一直努力掩饰隐瞒,就这样一直瞒到了将近五个多月,天气炎热衣裳也单薄,而肚子实在是遮不住了。说起来很不巧,奴婢在服侍的时候因为中了暑气昏厥过去,一直苦苦隐瞒的事情也就再也隐瞒不下去了。” 谢宁已经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了,听到这消息时却象是根本没见过世面的黄毛丫头一样,两眼睁大,圆溜溜的象猫儿一样,嘴唇微张,半天都不能合拢。 方尚宫说出这话之前,谢宁一点儿也没有想到方尚宫会是因为这个缘故而随驾去的金风园。 方尚宫当时竟然有孕,那她岂不是…… 谢宁的目光飞快的由方尚宫的身上移到皇上身上,然后又有些欲盖弥彰的赶紧挪开视线。 皇上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听起来清朗从容,如果不仔细分辨,很难发现他的尾音在微微发颤。 “那孩子呢?你将孩子生下来了吗?” “奴婢也不知道……” 这话就让人听不明白了。 谢宁眉头紧皱:“你怎么能不知道,那是你的孩子啊。” “奴婢怀孕的事情被贺妃知道之后,她念着我们是同乡,过去两年也有情分,并没有想要对奴婢不利。那时贺妃娘娘也正好怀胎两个月了,她还将太医开的补品赏了下来,说让我将孩子生下来。只是当时宫中没多少消息瞒得住皇后。有一天天黑之后,皇后遣人将奴婢从凤彩轩召走,从那之后奴婢就一直待在一间不见天日的屋子里,后来还被带到了金风园。” “当时奴婢已经即将临盆,到了金风园后连着几日天气不好,雷雨交加。那时候还有两个宫女,也和奴婢一同被关在金风园东北角的院子里,她们也都怀着身孕,一个月份比奴婢小些,一个月份同奴婢差不多。” 皇上声音有些抖,只是这会儿谢宁根本注意不到了。 “那两个宫女的名姓你可知道?” “身旁的人看管很严,奴婢只知道其中一个姓宋,另一个根本没有机会搭上话。” 谢宁和皇上相握的掌心里也是又湿又滑,现在也分不清究竟都是谁出的冷汗。 “后来呢?” 后来? 方尚宫怔怔出神,隔了片刻才说:“后来隔壁屋子里的那个女子似乎摔了一跤腹痛不止,叫老嬷嬷来看说是见红,已经要生了。隔着墙能听见她在那边挣扎,先前还喊的厉害,后来喊的气力也没有了,外头又是雷又是闪,奴婢心慌的很,肚子忽然也疼痛难当。” ☆、三百四十六 记忆 方尚宫从来没有一刻能淡忘那一天。 在金风园里,她被关的那间屋子只有一扇窗子,很小,特别高,屋里没有任何板凳桌椅能让她踩踏攀爬,每天屋子里都是昏暗的,没有多少日光能照进来。那原本应该是间储木料的仓房,门扇足有三指厚,从早到晚都从外面扣着锁。每天只会送饭的时候会从外面将锁打开,然后放下了饭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