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人,他们更像水鬼。 他们被带来的时候畏畏缩缩,表情麻木,仿佛不是被叫来问话,而是走上了死刑台。一有人说话就是一个哆嗦,看上去之前被吓坏了。眼睛不老实地滴溜溜转动,试图寻找逃跑的机会。 村长挨过冻也受过饿,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赶紧叫人帮忙倒水。王三柱拿纸杯给他们倒了几杯热水,端着送过去,还没靠近,几个人大惊失色,撒腿就跑。 这几个人一路上不安分,一直想跑,排骨驾轻就熟地拦住他们。几个人见跑不了,插葱一样直直地跪在地上,拼命地嗑起了头。 “大人,这个喝不得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众人心中自然有所不满,一个个横眉怒目,脾气爆的还往前走了半步,一场冲突即将发生。 王三柱端着水杯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一片狼藉的新衣服。 当初那些人急急忙忙出城逃命,本来就没带什么东西,衣服上可能沾了疫病,还得焚烧处理掉,就更不够穿了。王家村的人借出去了几件,但他们衣服也有限,气温也开始降低。宣宁为了保证消毒频率和保暖需求,又买了些布料让他们裁新衣裳穿。 王三柱这一身就是他娘前几天刚做好的。上身是个黑白相间胖乎乎的动物,看着像是一头熊,下身是深绿色的,上面还印了几根竹子。他这一身可是被宣宁专门夸过的,好心送水却被误会,还弄脏了最心爱的衣服,气得都想把水泼在这些人头上。 一次性纸杯不隔热,王三柱端起杯子,盯着几个人的后脑勺运气。 正准备理论理论的村民注意到异常,把目光转向王三柱。 跪着的人发现不对,一脸惊恐地抬起头。 王三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了视线中心,地上的人抬起了头,看不见发旋,他就恶狠狠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一秒,两秒,三秒…… 王三柱在对方惊慌的视线里,一抬手…… 干脆利落地把杯子里的水倒进了自己肚子里。 喝完,他还瞪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瞪完再喝一杯,喝完再瞪,瞪完再喝…… 等到第六杯喝完,他深吸一口气,端起第七杯水,眉毛眼睛都在使劲,终于把最后一杯也喝了进去。 喝完,打了个长长的嗝,挑衅地看了他们一眼。 宣宁:“……” 村民:“……” 跪着的人:“……” 大家沉默几秒,都有些意外。原本即将发生的冲突就这么诡异地消失了,两边的人面面相觑,只有王三柱没有注意到古怪的气氛,依然梗着脖子怒目而视。 跪着的人看看王三柱,再看看众人身后隐约可见的灶台,明亮的火焰在里面闪烁,上方还有雾气升腾,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宣宁见状,有些哭笑不得,还是问了一句:“……你们也来一杯?” 几个人顶着众人的视线,红着脸点了点头。 误会解除,迈出了第一步,剩下的就容易多了。村长让人帮忙做点吃的,他们则趁机询问城里的情况。 当初跟着排骨出城的多数都是排骨的人,其他人只占一小部分。这些人是想出城奔个活路,但也还有更多的人觉得缩在城里更好,躲起来就不会怎么样了,出城反而前路不明,容易遇到危险,于是关好房门装死,没有离开。 城里的□□没有进行太久,除了一开始的猝不及防,各个府里蓄养的家仆们也都拿起了武器,和城外冲进来的人对打。 一方有狠劲没有招式,一方经常训练但畏手畏脚,军队一向驻扎在城外,洪水过后就没了踪影,在这种情况下,城外的人迅速占据了上风。 不过,等他们打完,才发现那些富户已经趁机逃跑了,暴怒的人们又是一通发泄。不知道谁找到了粮库金库的入口,财帛动人心,发泄又变成了掠夺,随后演变成了内讧。 上千人分成了好几个小团伙,各自有各自的老大,各自有各自占据的片区,偶尔为了地盘或者利益火拼,这些人的亲眷沾光过上了好日子,普通人连屋门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地躲在被子里听外面的打斗声。 这种混乱的情况持续了不长时间,疫病又出现了。 城里人人自危,连打斗都顾不上了,但是几方势力占据着不同的资源,一方拥有大部分粮食,药材大头都在另一方,还有一支势力人多。 不能贴身肉搏,但敌人就在不远处,看着也碍眼,于是这些人动起了歪心思。 “他们到处散播疫病,偷偷往井水粮食里放,有时候睡一觉醒过来,巷子里就多了个死人,放着也不好,碰也不敢碰,城门也不让出……” 想起在城里的难熬的日子,每天都怀疑自己染了病,几个人抹起了眼泪。 “是药材多的那方干的?”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