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问什么,自从班师回朝,谢二郎只在谢府住了一晚,就以操练为由,仍旧住到兵衙去了,对家里发生的一些事,他知道得自然慢些。 谢狁道:“若你想问父亲的病,我告诉你,是我干的。” 谢二郎的瞳孔骤然缩小,比起意外,倒更像是触动了旧情,他搓了下掌心,道:“是吗?你打算留他几时?” 谢狁的声音微沉,在这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劈出了几分凉意:“他留了祖父几时,我就留他几时,总要他吃够苦头才是。” 谢二郎用力点头:“是他应得的。既然是你做的,我便放心了,对了,再告诉你一声,今天母亲去找过弟妹,你好生处理。” 谢狁敛了眸色:“我知道。” 二人平静地擦肩而过,连靴底的尘土都未惊起。 * 谢狁到鹤归院时,谢夫人已经抹着眼泪离开了,正房也收拾好了,李化吉正困顿地蜷缩在花窗边的榻上瞌睡,谢狁走了过去,也未曾将她惊醒。 好像只要和他睡在一起,她夜里就总是睡不安稳。 谢狁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阳光将她的睫毛照得根根分明,油脂一样淌在白皙的脸上,晒出了几分热意,以致于他的手碰上去后,也有了些许滚烫。 在他的作弄下,李化吉嘤咛了声,从梦中清醒过来,缓缓睁开的双眼目光涣散,过了好会儿,才聚焦起谢狁的身形。 “郎君?”她很诧异,手撑着矮几坐直了身子,被碰歪的簪子就这般斜掉出了蓬松的发髻,她微有些难为情,“你怎么回来了?碧荷也不叫我。” 谢狁道:“无妨。” 他将那支簪子拣了起来:“怎么挽发?” 李化吉有些诧异,但还是打着手势比划给他看,谢狁给自己簪惯了玉冠,手指很灵活,熟练地将李化吉散落的一缕头发挑起,用簪子重新簪了回去。 他后退了一步,打量了会儿,道:“很漂亮。” 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夸赞自己的手艺,还是夸赞李化吉。 李化吉扶了扶鬓,抿唇,道:“郎君容我去净一下脸,过会儿我有事要与郎君说。” 谢狁颔首,等李化吉起身,他却又握住了她的手腕,自己往阳光筛不进的那侧位置上坐了,顺势将李化吉拉到怀里,将她抱坐在结实的膝盖上。 很狎昵的姿势,不像夫妻,倒像是恩客与妓子。 偏他手未顿,捏着李化吉的手玩着:“要与我说什么?” 李化吉显然是不适应的,她意图挪动身子,可这姿势委实又尴尬,怕不小心蹭到谢狁,于是只能这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僵着身子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与他道:“今日母亲来见我,说是要送我调理月事的偏方,实则是为了要我与郎君求情,放过平阳县县令。” 谢狁‘唔’了声,道:“因她没了法子,父亲病了也不中用了,所以她拿我没有办法。” 他的手贴着李化吉的腰,也不用什么力气,只需轻轻一揽,就能卸掉李化吉矜持的力量,让她彻底坐了个实。 李化吉结巴道:“我也这样说呢,我又不懂政事,哪里能跟郎君说上话。可她见我不肯,与我分析了好一通时局,我才知郎君竟然被步步紧逼至此。” 谢狁听到这话,方才缓缓转动瞳孔,看向李化吉。 她是极为柔顺温和的,明明生着一双潋滟桃花眼,可是望着人时总显得无辜又无害,与人温言软语时,又像是一支暖融融的蜡烛,慢慢将自己燃烧干净,好将为数不多的热意一点点擦暖旁人。 李化吉道:“我便想着,或许我真能帮上郎君。郎君与王家的斗争,无论怎样,名义上都是臣子之间的争斗,逢祥虽无实权,但到底还是名义上的皇帝,若由皇帝直接下了谕旨,想来王家也不敢有他话,郎君亦可放开手脚,去实现自己的抱负。” 谢狁似笑非笑看向她:“你当真想帮我?” 李化吉斜了他一眼,似乎有几分嗔意:“郎君不相信我?阿爹阿娘可是死在山匪的马刀下,我平生最厌恶匪患,郎君愿意平定平江县水匪,于我来说是天下最快意的事,何况郎君还与我立下诺言,说平完平江县水匪,就要去剿山阴的匪徒,我岂能不期待?”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