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悬过来, 谢家拥有掌管诸位内相的权力,而王家理所当然地拿走了对大明宫的卫戍权力。 寿山当然忠心, 可若王家铁了心要把小皇帝带出后宫,只需要一两个侍卫就能把去了势的老太监制服。 谢狁转脸看去,没有寿山陪同的小皇帝,已经顺顺当当地坐上了皇位。 那是他第一次坐上这个位置,迎着群臣的目光,表现得很拘谨,但口齿清晰:“朕不同意大司马稽查平阳县县令。” 王相露出了极为满意的笑。 一时散朝,各大臣都聚在王相身边,谢狁目光轻掠而过,不出意外,都是太原王氏、范阳卢氏、临安郗氏的子弟,这一次反击战打得漂亮,他们给了权势滔天的谢狁当头棒喝,还是用他的石头砸了他的脚,免不了要自鸣得意一阵。 谢狁轻哂,步出议政大殿,王之玄疾步追来。 “谢三郎!”王之玄高声疾呼,顾不得仪容,一把拽住了谢狁的广袖,将他扯住,“我唤你也不理我,你越发孤僻偏执了。” 谢狁淡着神色将袖子扯回来:“听到你的声音就知道你想与我说些什么,我不想浪费这个时间。” 王之玄一噎,也是生了气:“我劝了你那么些话,你可曾有一句听进去?” 谢狁步下阶梯:“又非良言,我何必理会。” 王之玄气得拿手里笏板砸谢狁,偏谢狁好似后脑勺生眼,他轻轻歪了下头,就叫笏板落了个空,坠在阶梯上,一弹,又劈里啪啦掉下去好几阶。 谢狁住了步子,看了眼那笏板,又转头看向还站在上方阶梯上的王之玄。 今日是个艳阳天,明灿灿的阳光照得王之玄脸颊泛出汗意,将新敷的脂粉浮开,腻滑无比。 而在他身后是被众星拱月的王相刚刚步出了议政大殿,正遥遥向谢狁望来。 谢狁只说了一句话:“大晋已是外强中干,如若任由它被尸位素餐的世家腐蚀中空下去,你我迟早要做亡国奴。道不同不相为谋,王之玄,你不必再劝我。” * 谢狁坐上回府的马车。 谢炎几乎以为听错了,侧头隔着竹帘再询问了一遍:“大司马,不去兵衙?” 谢狁闭目,因为失了凌冽如寒星般的眸光,让他的五官显得格外俊秀漂亮。 他道:“不去。” 谢炎便不再多问,催动了马车。 车轮辚辚而动,压过被雨打风吹去的青石板,谢狁感觉到了些许的疲惫。 疲惫。 这是谢狁甚少能感觉到的情绪。 他自小就习惯将每一件事做到最好。 做谢家儿郎时,他上承父训,博通古今,诗名才绝,下导子侄,芝兰玉树,不坠谢家门楣。 但他很清楚,这并非出于孝心或者家族荣誉,他只是有一股傲气,觉得他这样的人,天生就该把所有的事做到最好,否则与芸芸众生有何区别。 所以后来入朝为官也是如此。 可是为官作宰与做君子不同,君子只需慎独,入朝入世却需要同流合污。 如若不然,便有许多的事可以来绑架他,亲情、血缘、师生情、同门情谊,样样种种的阴影下,左边写着有福同享,右边写着高抬贵手,觥筹交错之间,酒水碰撞出一个逐渐腐朽、偏安一隅的大晋。 如若他不从,便有许多的恶名往他头上冠,每一种恶名在这个讲究天地君亲师的朝代,都能成为杀死他的利器。 那是谢狁第一次感受到疲惫,也是在那一次,他明白了手握天下兵权的祖父最后为何会郁郁而终。 可笑的是,在祖父缠绵病榻时,才走到山阴就放弃了游历的他为了让祖父高兴,特意到祖父床头起誓,终有一日,他会收回故土,带着祖父回到故乡去。 须知少日擘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他还是太年轻了,以至于日后想起祖父的那一眼,他那颗被冻得冰冷结实的心还是想流泪。 马车驶入了垂花门,他踏下步梯时,看到了坐在马上,正要出府的谢二郎。 谢二郎看到他,立刻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下属,快步向他走来:“三弟我有话要问你。” 谢狁知道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