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终于走到桥的最高点,周遭突兀传来一个男声:“我觉得还是能平衡的。” 宁昭同一惊,循声望去,见到对面坐着一大团黑影。 她试探着问:“喻蓝江?” 黑影叹气:“是我,跑得太累了,你能不能过来?” 确认两边没有车,她横穿过去:“怎么下车了?” “不放心你,”喻蓝江看见她脸颊上还没擦干净的泪痕,抬手抹了两下,“大晚上一个女人在郊区一边哭一边走,你也不怕吓着别人。” 宁昭同躲了一下,没躲开:“你手干不干净?” “估计不是很干净,”他也老实,“要不你抹回来?” 她轻笑:“能走吗?” “没问题,不过得扶我两把,”他撑着拐杖站起来,“走吧,你走前面。” 宁昭同没有听他的,慢慢走在后面,走了一会儿,出声:“你刚才说什么能平衡?” 喻蓝江瞬间就把话头捡起来了:“就你刚和韩璟聊的。” “你说说。”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听全,说错了别骂我啊,”他慢慢下了桥,“我没听说过地球是缺了谁不转的,他名气再大,能镇五十年还能镇一百年?不是我说,岁数上去就该回家养老,管你年轻时候多牛逼,你一直坐在上面,下一代怎么出头?” 宁昭同被逗笑了:“有道理。” “是吧,他就那种老头儿心态,”他突然反应过来,“哦,他不就是老头儿吗?总觉得年轻人都不行,自己镇着心里才踏实。我跟你说老鬼也是这心态,一把年纪了天天下去折腾小屁孩儿,就想刷刷存在感,证明自己还没有被拍在沙滩上。” “那你也不算年轻了吧。” “你要说体能,确实在走下坡路了,但我们这行特殊,经验比体能重要得多。像巴泽尔那种海豹老美,人家可能四十岁才刚刚开始带队,他这岁数当队长还真不多见,”喻蓝江说着说着还挺萧瑟的,“不过咱们国家练法废人,老鬼那个岁数大多数都得退居二线了——其实聂哥是最可惜的,正是体能和经验最平衡的时候。” 宁昭同一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聂郁是,职业巅峰期?” “是啊,他不狙击手吗,对体能要求本来就没那么夸张,正经再干个十年都不是问题,”喻蓝江看了她一眼,心说少见她还能关注聂郁一句,“不过人各有志吧,聂哥学历高,多往上走走也是好的。” 人各有志。 那是他的志吗? 喻蓝江看她不说话,连忙把话题拉回来:“哎,怎么又转移话题,我在批斗韩璟呢。就算他不是想坐在军功章上作威作福,他这想法也绝对有问题,你和你女儿——叫啥来着?” “觅觅。” “对,没道理让你和觅觅这么等着,北地对他的依赖有觅觅对他的依赖强吗?觅觅可就他一个亲爹,”他说着说着都真情实感生起气来了,“这人真不行,我要有闺女肯定三天不见就想得难受,更别说你生的。妈的,什么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狗东西……” 宁昭同看着他的鞋,轻声问道:“如果你有女儿,你也没办法三天见她一面吧。” 他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天:“我要是真有个女儿,我可能会天天想着退伍。” 她轻笑一声。 “我说真的。虽然我也挺喜欢我的工作的,但我不会像老鬼跟聂哥似的,真准备当一辈子兵,”他声音放缓,似乎有些向往的意思,“我要是有女儿……哎,宁姐,有女儿是什么感觉啊?” “我生我女儿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差点儿一尸两命。也因为憋得太久,觅觅先天有些不足,所以小时候我难免会偏疼她几分,”她浸入回忆里,声音很柔软,“一个娇娇软软的小人儿,被惯得无法无天的,什么祸都敢闯,五岁就拉着他哥哥去刑场看砍头。哥哥吓得发了一场高烧,她半点事都没有,我和玠光还担心过孩子的心性问题。” “砍头?” “嗯。” “那胆子可真够大的。” 她低眼:“骨子里的离经叛道,学了一身好武艺,大了连她哥哥都敢揍。” 喻蓝江挠了下头。 怎么和我想象中的闺女不一样。 她突然想到什么:“倒是和你挺像的。” 此话一出,他支棱了:“怎么个像法?” “成天惹是生非。” “……我也没有成天吧,”他说得很心虚,“我现在改造好了。” 她含笑摇了摇头:“曾经、啊!”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