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明殿外御阶下。 已跪了两个时辰,雨虽下的不大但时候长了也湿透衣袍和头发,发尖汩汩滴着水珠,地砖冰冷,太子不停磕拜,口中念着:“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1,叩请父皇恩慈,允儿臣代母受过,以偿生身养育之恩......” 襄王跪在旁边不动,绷着嘴看着哥哥心疼不已,一张脸忍憋的通红。 内监总管出来宣口谕:“继后白氏德浅行薄,奸狭歹毒,不堪为国母之尊,太子忝居储位不明是非,不辩青白,即日起幽禁于含章殿,除每日崇文馆例行课读,不得走动。” 襄王的指甲在地砖上刻出了痕印,太子伏地叩首:“儿臣,遵旨。” 栖霞殿。 一位柳叶眼吊梢眉的年轻女子在点蔻丹,身上妃色织金一品妃大袖衫,围着霞帔玉坠,高梳飞仙髻,听完内监的禀报大笑两声,脖颈缠着白纱。 “一日双喜!想不到这太子是个如此沉不住气的!从前只顾跟白氏斗,每次见他就觉闷葫芦似的人,竟没瞧出是这么蠢的,果然书呆子,倒省了本宫的事,不过哥哥也是够草包的,衡州一年又是砒毒又是暗杀,使了姥姥劲了,愣是没伤到他分毫,花那么多银子养的刺客打不过区区府兵,还不如本宫的一个计策管用。” 身边的嬷嬷忙奉承:“娘娘好手腕,一箭双雕!易储指日可待!咱们福王殿下很快就是太子了。” 金氏笑的露出牙齿:“也只我的禩儿当得起!” 嬷嬷问:“那白氏如何处置?娘娘现在摄六宫事,得皇上最信重,权柄在手,何不斩草除根绝了她。” 金贵妃冷哼:“本宫现在弄死她如同踩死蝼蚁,陛下明发谕诏跟她义绝,她这辈子在这宫里再无翻身之日。本宫偏要留她一口气,叫她瞧着心爱儿子是怎么从储位上跌下来的,瞧着她一辈子的经营是怎么化为泡影的,到那时再慢慢折磨她,叫她尝尝人彘的滋味,告诉内侍省一应吃穿用度给本宫好生相待,本宫的狗吃什么她就吃什么,宫里不养闲人,最下贱的女婢作什么她就作什么,从明日起每天舂米一石,干不完不准睡。” 嬷嬷作揖:“遵懿旨!” 金贵妃听的十分受用,不禁又大笑,白森森的牙衬托的唇边口胭红的滴血。“今天是本宫入内廷九年以来最痛快的一天!” 嬷嬷又问:“接下来如何?这太子位只剩一层窗户纸,娘娘如何这最后一击?还有永王,他可是嫡长子,又是皇上的原配孝德皇后所生,咱们可别为他人做了嫁衣。” 金贵妃抚摸着指甲:“本宫要的人哥哥可送来了?” 嬷嬷道:“午膳后就送来了,奴婢已将她们安置在沧月馆,奴婢亲去看了,确实按娘娘的吩咐找的,刚破瓜接客两年的,胸大臀圆,脸蛋生的妖精模样,男人见了十个把持不住。” 金贵妃唇边闪过一抹阴险:“一个十八岁,一个十五岁,正是男子发育长成,青春悸动想入非非的年纪,干柴正缺烈火......五天之内教会她们宫中礼仪,不能让人看出是勾栏出来的,然后安排进含章殿和弘贤殿。” “遵旨。” 这时宫人来报:“宓王殿下醒了,直哭疼的难受,吐血压住了,可胃和食道都有损伤,太医说三天之内只能喝淡盐温水不能进食,流质也不能进。” 金贵妃不耐烦:“这个没用的,天天碍本宫的眼,若不是要留存半碗做证据早让他做鬼了,又不是和我一个娘胎的姐姐,算了,多派几个人照顾他,没准留着这条命还能再为本宫冲锋一次。” 天色已黑透,因是阴天,夜幕黑压压闷的空气都逼仄起来。 含章殿只点了一盏灯,光线耿耿,四物黯淡,松绿色帘幕影影幢幢。太子坐在铺着明黄蜀锦引枕的座榻上,脚下踏着矮踏,已换了一袭明黄蟒纹袍,束发金冠,腰系白玉革带,微微探身手肘支着膝盖,右手转动左手拇指上的扳指。 面前一个明眸善睐的少女含泪跪着,身形娇小两肩削瘦,一看就知有先天不足之症:“对不住是我没照顾好姑母,我已想好了,明日我便去栖霞殿做宫人,卧薪尝胆,定寻机为你除去这个歹毒的女人!” 太子眉头微皱:“不用!一猰犬而已,真正的老虎是那些手握禁卫的权宦,还有远方的藩镇节度使,我自扳得回这一局。” 少女道:“可狗咬一口,入骨三分,狗牙虽小狂犬之毒却可要人性命,自古多少英雄豪杰丧于鼠辈小人之手,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