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小声责骂道:“那浑丫头,真是眼珠掉粪坑了!姑娘待她那么好,还不知天高地厚......要是这浑丫头存心叛主,今日择了高枝不想回来,依老奴瞧,倒也挺好,不正好能少姑娘一桩愁心事么?” 窦姀一抬眼看向苗巧凤,却未觉得多舒心。 热气腾腾上蒸,蒸得她眼前一片水雾,眸底光芒一暗,幽静说道:“恐怕她是想回,而没命回了。” 这话说完,屋里俱是一静。 窦姀与苗氏四目相对时,皆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悲痛。 这种悲痛,淡得如岁月中淹死的过往。没有歇斯底里,但哀而无声。 良久后,方听到苗氏一声喟叹。 苗巧凤眼角不经意滑出了两滴泪:“老奴也是瞧着春莺长大,这丫头从九岁跟姑娘起,到了如今这般模样,都能嫁人生子了。人人都夸丫头机灵活泼,与人好谈,却不知只是瞧上去。实则是个心眼粗大,又愚又笨的......竟把自个儿害到这般田地......” 是啊。 即便春莺背叛了自己,在隐隐猜到她下场时,窦姀的心不是木头,而是堪堪血肉,怎么可能不痒不痛。这丫头已经跟她这么多年了,会乐哈哈的说笑,会剪窗纸,还会捕鸟爬树、做风筝......最终虽是算盘落错,自食苦果,可这些年,春莺也算伺候的尽心尽力。她已经找人留意城郊了,也不知晓能不能找到尸骨,好生安葬,入土为安。 窦姀更衣后便回床歇息了。 她心绪不宁,熬了很久才勉强睡着。这一睡下,她便做了个梦...... 她梦见小时候把弟弟丢在山洞的场面。 但不尽相同的是,梦中山洞不是窦府的假山,而是荒郊野岭的山,有一条花斑蛇从山洞的深处缓缓爬出,吐着蛇信子,一步步靠近弟弟。 起先没有人发现。 只有怕黑的弟弟一直喊阿姐、阿姐,苦苦求她不要丢下他......但窦姀没有听。 直到弟弟忽然失声惊叫,喊救命,她才回头,竟看见那条蛇已经盘在弟弟身上,张开血盆大口...... 这个梦太恐怖了,窦姀一下便被惊醒。 小时候的山洞没有蛇,弟弟只是怕黑,一动不敢动,自个儿坐在山洞里哭。 而如今的山洞......窦姀隐隐紧张,却想:好歹是家中的假山,怎么会有蛇呢!弟弟已经长大了,不比小时候...虽然也怕黑,可人都走了,他了无生趣,估计也能自己出来吧? 窦姀本已坐起身,现在一想,又重新躺回床。 刚要阖眼,继续睡觉,那条可怖的蛇又浮在眼前...... 窦姀登时睡不着了,总是心里不安。 索性便爬起来,穿了件外裳出门。 雨已经停了,路上她提着灯笼,心头总觉得有些愧疚—— 小时候她就把弟弟抛弃过一回了,即便今夜她有心让他尝尝什么叫“害怕”,也不该拿这件事吓他。 窦姀现在只无比希望,弟弟已经回去了。希望自己再回到山洞时,看不见弟弟。 夜风微凉,灯笼随着足影一摇一晃。终于...窦姀已经走至假山。 她拾阶而上,看见自己留在洞口的伞还在时,不由心一悬。 洞里黑黢黢的,再往里走,灯笼一照,登时看见有个人坐在地上。一腿平放,一腿支着,头半仰,失神地靠着石壁,眼还睁着——那人正是窦平宴! 灯笼的光影拂来时,他察觉到,清冷却诧异地回了头——顿时两人四目相对。 窦姀心不住地跳。 提灯柄的手指在发抖。 她心里抽搐的疼,脚下走不动路。 却见弟弟的双目静静望来,良久后,竟是扯起嘴角笑了笑:“阿姐,你来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