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垚坐了起来,本想套个外套跑去小庙那一处问问,才扭动身子,手伸出被子朝袄子探去,下一刻,她就被寒气逼退了。 这天寒地冻的,还是被窝最舒服。 “妈,我不看电视了,睡觉了。” 当即,潘垚利索地躺了下来,左滚一下,右滚一下,压下两边的被子,将自己缠成了个蚕蛹,不透一丝的风。 厚棉花的被子白日才晒过的,有太阳清朗的味道,盖在身上厚实又压身,外头呼呼作响的冬风中,别提多幸福了。 眼睛一闭,元神出窍,佛子出游,如风似光。 周爱红瞪大了眼睛。 这、这就睡着了? “来来,我把热可可冲好了——” 潘三金手中拿着两个搪瓷杯,披着外套,进门时候,瞧着将自己裹成蚕蛹,闭着眼睛,小脸蛋睡得红红,一瞧便是香甜模样的小丫头,当即也瞪大了眼睛。 “欸——怎么就睡了?” “刚刚不还闹着我给她泡热可可吗?” 冲泡热可可还得爬下床,多冷啊,电视精彩的节目还得错过,潘垚摇着人,一声声爸爸叫得可甜了,没两下子,潘三金就乐呵呵举手投降,认命地忙碌去了。 哪里想到,就泡个热可可的功夫,闺女儿就睡了。 知女莫若母,周爱红嗔瞪了一眼睡得酣甜,无知无觉一般的闺女儿,没好气道。 “哪里是去睡了,我瞧啊,这是又跑去外头玩耍了。” “刚刚还爬了起来,想去床尾抓外套——你闺女儿这是嫌冬天袄子累赘,穿着不灵活,干脆丢了身子在家,那叫什么,元神出窍耍去了!” 潘三金乐呵呵,“我闺女儿就是聪明!” 周爱红:…… “正好,我泡了两杯,咱们一人一杯。”潘三金将手中的搪瓷杯递了过去,两人一道喝着热可可。 外头冬风呼呼作响,电视里的广告已经有了年的气息,各个穿着红色的衣服,有着鞭炮灯笼对联的场景,热热闹闹。 屋子里,潘三金和周爱红也絮叨起了过年要准备的年货。 …… “府君。” 远远瞧见月夜下那白色的身影,潘垚唤了一声,如风似光,摇得大榕树沙沙作响,这才落在了石桌的对面,元神显露,冲着玉镜府君一笑。 玉镜府君:“不是说冷,怎么来了?” 手拂过,院子里多了一个火盆子,寒风中火光微动,有火星子撩出。 潘垚嘿嘿笑了声,元神寒暑不侵,哪里会冷,只是最近沉迷于看电视罢了。 玉镜府君笑了笑,不再戳破。 火盆里的木头燃烧,木质纤维断裂,有哔啵哔啵的声音传出,风来,撩动火星子漫天飞舞,夜渐深,周围很静,也很幽暗,小庙这处倒是明亮。 “是师兄。”玉镜府君突然的开口。 潘垚瞪大了眼睛,瞬间明白玉镜府君话里的意思。 分割了善魂,贿赂地府的鬼仙,再以功德加持,投得一具人胎的人间修士,竟然是府君的师兄。 “是有度真君?” “是他。”玉镜府君微微一叹,抬头看向远处的明月。 月初升,虽是一轮弯月,却也自有沁凉之色,因为靠近山峦,它将山峦的轮廓照得清晰。 只见远处漆黑,山峦清亮,明与寐渐变,山峦蜿蜒,轮廓犹如一条卧龙,龙口朝天之处直指天上最亮的那颗星,也就是此时的昏星。 “有度真君——”玉镜府君低声念了有度真君的道号,声音很轻,好似风一吹便要盖了过去。 潘垚抬眸看去,就见他眼里有着可惜。 物是人非,那是对故人和旧时光大变模样的可惜。 就像曾经一张珍惜的照片搁在了抽屉的深处,再拿出来时,却发现上头早已经泛黄生了霉斑,还有蚁虫蟑螂咬出的孔洞,斑驳不堪。 “旧时,师兄唤做有度真君,取的是山风有度之意。” 山风有度,盼自己自在逍遥,行山踏风,从此人间自在肆意。 玉镜府君的目光落在山峦轮廓形似龙口的位置。 “人生有尺,做人有度,师兄曾将此话做格言,刻于书桌右列,用以警戒自己,不想,千年未见,他竟入妄道至此。” 潘垚也是对有度真君钦佩不已。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分魂缝合还不够,竟然还分了善魂投胎,再行夺舍之计。 “这是自然,”虽然不冷,可风呼呼地吹来,心里也有种寒冷的感觉,潘垚搁了自己的手在火盆子旁烤着,一边烤,一边和玉镜府君闲聊。 “我们老师都说了,时间瞧不到摸不着,可它却是世上最锋利的一把刀。”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