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皇命,岂容尔等刁民亵渎?” 这满目血腥,可监斩官却在上头慢饮一口茶,挑着眯缝眼,冷声道,“都听着,凡是不肯改姓的谢姓人,一律格杀勿论!” 监斩官一挥衣袖,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余下那些被杀了头的谢姓人的遗孀哭天抢地,颤抖着用一双手将夫家的尸首拼凑完整,卷入草席。 “就因为不肯改姓,就将人都杀了?” 鲜血的热意微拂,戚寸心恍惚间听见身旁有个老者颤颤巍巍地开口。 “作孽啊……” “改姓虽是对祖宗不敬,但哪有自个儿的性命重要啊?” “糊涂啊……” “真可怜。” 耳畔又添了好多声音。 戚寸心紧赶慢赶,回到府里后厨时,还是有些迟了。 莫氏没说什么,倒是林氏嘟嘟囔囔地抱怨了两声,或念着戚寸心姑母是内院管事嬷嬷的身份,林氏也没敢多说。 天擦黑时,戚寸心才吃了一口碗里的红烧肉,她却又没由来地想起午后菜市口那血淋淋的一幕。 她放下碗,出门吐了个干净。 夜里回到南院,戚寸心匆匆洗漱过后,头发也没擦干,就裹着被子睡下了。 值此夏夜,凉风习习。 石拱桥两边的长街清净寂寥,无数灯火灭尽。 悬挂在酒肆檐下的灯笼不知何时已没了那道朱红的颜色。 而在酒肆内院,衣袍雪白的少年靠坐在廊椅上,神情恹恹地朝繁茂树荫里扔去一颗石子。 一只死了的蝉落下来, 扰了满树的热闹。 月华与灯火交织之下,玄黑的衣角自飞檐掠下,犹如轻飘飘的蝶一般,不一会儿院里便立了十数人。 “郡王。” 为首的青年收剑入鞘,拱手行跪礼,“涤神乡程寺云,拜见星危郡王。” 他身后数人也随之下跪。 “涤神乡?” 少年闻声抬眸,静瞥那程寺云片刻,“舅舅的人啊。” “是,郡王在麟都的事一出,裴太傅便命我等潜入北魏接郡王回南黎,只是还是来得迟了些,害郡王遇险,流落至此。” 从麟都跑到乾州的几十个金鳞卫没一个活口,程寺云半月前追到乾州,便知那是郡王的手笔。 “郡王的随侍丹玉还在涂州搜寻郡王的下落,现今郡王无恙,臣便尽快传信给他,只等丹玉等人一到,臣等便护送郡王回南黎。” 可谢缈听了,却垂下眼帘,“不着急。” 程寺云闻言,不由小心抬首,“可麟都那边已知道画像有误,北魏的皇帝不会放过您,也许再有半月,您的画像便会重新送至边界州府。” “那就再待半月。” 谢缈却没什么所谓,语气懒散,“我若回去的早了,有些事,我父王会失了考量。” “再有,” 他一手撑着下巴,衣袖后褪了些,露出一截白皙腕骨,“我在这里,定了一门亲事。” 他的眼睛弯起些弧度,“这件事,你可以告诉舅舅。” “郡王……” 程寺云满面惊诧,宗室子弟的婚姻之事皆由父母或君主裁定,何况是星危郡王这般金尊玉贵的身份,他的郡王妃是要上敕封金册的,故而人选必是在世家大族,高门贵女之列,自然不能擅自私定。 谢缈却不再开口,夜愈深,他眼下添了几分疲倦,兀自起身走入满庭月辉疏影之间。 或是忽然想起些什么, 他脚下一顿,回头看向仍恭谨垂首,立在那儿的程寺云,“我隐约记得,你曾是苗疆出来的?” 程寺云一惊,未料六年前匆匆一面,这位小郡王竟还对他有着清晰的印象。 “带着蛊吗?” 小郡王走到他面前来,眼底露了点兴致。 “带了。” 程寺云一直保有随身携带蛊虫的习惯,虽不明白郡王问这个做什么,他也还是颔首应了一声。 谢缈的心情似乎好了些,他面上添了几分笑意,随即又朝程寺云伸手,“你身上的钱给我。” “……是。” 程寺云愣了一瞬,随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