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提前准备好工,生怕自己有什么不满好改进一些。 想到此处,一股暖意涌向他的心尖。 他到底是何德何能才会遇上这样的一个人,何德何能! 唐练走过去把工具从史余手中取过,随后把史余摁在一旁的廊座上,严肃道:“在这好好坐着,不许过来。” 话落,他拿着工具噼里啪啦在廊灯上雕刻着。等他雕刻完成,史余立马站起,从怀中取出手帕擦拭着唐练额头上沁出的汗。 唐练眯上眼,乖乖地,任凭史余给他擦拭着。 等史余擦拭完毕,唐练拉过史余走到廊灯前,自矜又带着不易察觉的羞意道:“你看看怎样。” 史余一瞧,唐练竟然刻的是竹叶,他忍不住去瞧唐练,只听他道:“这上好的萧是紫竹所致制,可谓温润如玉。我字柳你字萧,有柳那必要有萧,可萧难刻,既如此便用竹叶代替。竹柳相伴,也不会孤单。”说着,他指向这白意。“而且这廊灯在没有月光下仍微微散着白意,岂不是世事污秽君子仍如玉之理。” 史余的心仆仆跳着,他抿紧了唇,慢慢伸出手,小心翼翼握住唐练垂在一侧的小指,见他没有挣扎,这才顺着这一小节手指与唐练十指相握。 两人都看着这抹白意,心中仆仆直跳。 少顷,一场雨倾盆而下。 唐练听着雨打青檐的声音道:“润萧,我们在这听一会儿雨吧。” 史余点点头,这才松开两人沁满汗的手。他脱下外袍摆在廊灯下,取出两坛菊|花酒,两人坐在上面,静听着雨声。 或许雨声太过于安逸,史余的思绪被这雨声拉到两人老后,“亭柳,等我们老了,等战事不再,我们就坐在水榭中,听着雨打莲叶声一起品茶,好不好?” 唐练放下酒瓶,道:“好啊,有你在身边,又听着这雨声,自然是好的。”说着,他转头看向史余,好奇道:“润萧,这是你的愿望吗?” 史余抬头看向唐练,伸手把他的手握住,道:“这是遇到你后我的愿望。” 唐练疑道:“那你之前的愿望是什么?” 史余道:“报效先生,保家卫国。这可以用我一生去践行,并非远不可及,但与你老后品茶,我却不知为何感到远的很。故,这是我的愿望。” 唐练楞了一下,旋即他扭过头看向雨,道:“这也是我的期盼。” 不知为何,史余听到唐练这么一说,他的心倏地绷紧起来,他忍不住问道:“期盼?” 唐练道:“嗯,是期盼。” 这只能是美好的期盼。 史余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他在官场的名声——吮痈舐痔。 史余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亭柳,你后悔吗?” 所作所为皆不被理解,污名染身,一切的风骨都隐藏起来,不被人所知。人生在世,要么求权势滔天,要么求名留青史。 这两者你都将失去,亭柳你后悔吗? 雨越下越大,原本就昏沉的天,在乌云遮罩下,更是漆黑沉重。 良久,他听唐练用淡淡的声音道:“曾有一宏愿,愿以其身为蓐荐,使人寝处其上,溲溺之、垢秽之,无间焉。此亦吴子所知。有欲割取吾耳鼻,我亦欢喜施与,况诋毁而己乎?”2 唐练说完转头看向史余,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此时电光一闪,照亮了史余惨白而颓废的脸,在这白意的柳枝上折射出唐练那时淡淡却源自自心的笑意。 史余抖抖索索伸手去触着柳枝。 他曾雕刻廊灯放在水榭的亭下,在水榭旁种满了柳树。他想留一人一起白首,却终究留不住。 史余慢慢触摸着他亲手刻下的柳纹,在摸到唐炼在旁刻的竹叶时,他终于绷不住,握紧手中的双燕剪,死死抱住这盏廊灯,嚎啕大哭。 这时又是一阵轰鸣,暴泣的雨珠委委屈屈打着青檐,悲怨的声音汇成一首歌。 这歌声是这般唱得:“烛前双燕生,夜深恩爱存。” 可,双燕仍在,夜色深沉,却无人再与我共剪红烛芯,醉卧菊|花廊,听着雨声,把这恩爱存得更久些。 ※※※※※※※※※※※※※※※※※※※※ 1是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 2来自张居正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