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也站起身,她没有理会嫡妹,背对着裴迎,侧过脸,似乎想什么出了神。 一身软白对襟细花长衫,流泻曳地,蓬松的长发及腰,乌黑中掺杂根根银丝,散出阴冷光泽,晦败不堪。 姜贵妃沉默地低下头,一笑间,恍神回来的凄凉,裴迎走得踉跄,回头一眼,见阁楼上衣袂翻飞,雪白的腕子伸出,轻轻一推。 女子的半截惊叫还未呼出,湮没在夜色中,战栗之下,泪珠从阁楼坠落,软软的物体砰然摔地。 裴迎腿软了半截,直到宫中,重重关阖上门,心头依然阴翳难散。 哪怕在宫里,姜贵妃想杀一个人也这样不遮掩,姓姜的人没一个省油灯! 裴迎迷茫地抬头,她忽然觉得,或许全家的蠢人的只有自己。 那么王爷的态度呢?王爷押注的未来皇帝会是姜尘徽吗? 入冬小雨,淅淅沥沥溅湿了几滴,粘在裴迎的两腮,忽然从云中席卷一阵冬风,吹散了雨幕,落日红灿灿地射透半边时。 大槐树将满缸水染绿,里头肥美的鲤鱼早已消失不见。 裴迎从贵妃宫里出来后,听闻陈敏终找她,他心知肚明她在哪里,却并不直接找她,而是坐在殿阁中,面对脸色铁青的姜贵妃。 贵妃泪水涟涟,咬牙切齿道:“为什么把裴氏带走,你是要你哥哥死吗?你的心中就没有半点亲情吗!” 她激动得咄咄逼人,满头银丝比之前还多。 “你就是个报应!” “那不是你的太子妃,不是你的妻子,一切都是你哥哥的,你这个鸠占鹊巢的怪物。” “你太像你父皇了,你让我感到害怕。” 陈敏终用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起身,走在贵妃侧边,静静说了一句,贵妃顿时身形一僵。 “再碰太子妃,杀了姜尘徽。” 他凤眸一瞥:“陈敏终言出必行。” 对于贵妃,殿下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并不介怀,直到谢掌印来东宫一趟,再次请求殿下看一看贵妃时,陈敏终又发怒。 “与你何干。”他罕见地对谢掌印这样淡漠。 他实实在在厌烦透了。 抄手游廊下,紫藤花开了一大片,群鸟惊飞,湿润的屋檐瓦片,滴滴答答落下水珠,谢掌印撑开伞,正准备回去时,见到裴迎,当下给太子妃行礼。 “殿下似乎心情不畅,我今日还是不要过去了。”裴迎瞧了一眼。 谢掌印的目光慢慢落向庭院,贵妃甚爱养鲤鱼,这几日,东宫的大水缸都已教人挪走了,想来殿下瞧见了心烦。 他临走时,背影寂寥,转过头,对裴迎一笑: “到年关了,殿下的生辰也快到了。” 殿下的生辰? 裴迎一愣,谢掌印微笑道:“殿下从小没有过一回生辰,他自己从来都记不住。” 漫天丝丝冷雨,冻得小黄门一把清涕,入夜时分的盛京城清静寂寥,渐渐热闹起来,因为年关,取消了宵禁。 下马车,陈敏终撑了一柄伞,她扶住了殿下的衣襟,从大氅中攒出一张笑脸。 雪夜的盛京,江湖人丛集,走索、吞刀、吐火、跃圈,纷色虫禽之戏,白雾腾腾的牛下水汤,人群黑压压,四台轿子般的鲜花座,挤过长街。 “说好了要给殿下做衣裳的。”她抬眼,笑道。 “明明是给你自己做衣裳。”陈敏终说。 小姑娘被看透似的笑了笑,白兜帽将一头青丝掩住,偎在男人怀里,仅露出一截下巴,耳骨通红,绝色风流,哪怕没瞧见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