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鞭子抽得越狠,公子们的喊冤声越是凄厉:“我们是去救驾的,殿下没有反心,殿下是冤枉的!” 太子笔直的脊椎这就弯折。 在他重新将腰板挺直前,人头又送到他眼前。 这次不是一个人头,是百来个人头,全是他熟悉的面孔,是他的老师们和属官们。 和相思一样,他们已死去多时,枯得没有血。 太子一个激灵,猛地扑上前,他用袖子拭去泪水,试图看得更清楚些,可是每多看一次,眼泪就会涌得更多。 太子张着嘴,想要喊些什么,却一个清晰的字音都发不出。 不,不! 似玉山轰然坍塌,太子面上失去最后一丝血色,几乎失去站立的力气。 官吏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他撩袍跪下,双手高举皇后金印,喊道:“娘娘口谕: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太子忽然又哭又笑,他指着窗外那些串起来的人头,笑得像是崩溃瓦解的破碎声,除了绝望悲痛,没有其他:“昔日晋灵公残暴不仁,才有大夫士季进谏“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一言,试问娘娘,本朝谁是大夫士季,谁是晋灵公?” 他仰面大笑:“罢,罢,罢!”铺开案上澄纸,一笔挥就。 太子的认罪书呈到圣人面前,圣人将太子从昭狱宣出,厉声痛斥:“孽障!狼心狗肺,你枉为人子!作乱在前,死不悔改在后,两个月,整整两个月,你竟毫无悔意!如今知错?盼谁原谅你?逆子,滚出去!滚出朕的皇宫,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朕的儿子!” 圣人雷霆之怒,所见者无不心惊。紫宸殿几十个宫人和几十个内侍在殿内当值,呼吸声和脚步声全不见,除了圣人发怒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动静。 皇后在门口等候,没有进去。 她穿着常服,茶红色的上衫和玉青色绫裙,配色柔和平淡,蓬松的乌发只饰了两根金凤钗,像是寻常书香世家的夫人,有几分书卷气。着装打扮,眉眼神情,没有一丝凌厉,全是柔的。 太子从里面出来,皇后迎上去:“明达。” 这是太子的字。明达,在佛教里是通达三明的意思。 天眼智明、宿命智明、漏尽智明善男子。 太子出生的时候,皇后曾将他视作自己的生命。 太子停住脚步,他任由皇后握住手。母子俩面对面,却谁都没有看谁。太子目光空泛直视前方,皇后注视他的手,像个慈母般轻轻摩挲。 “明达,你是我的儿子。”皇后含笑,款款道:“以后要听话。” 太子面容平静:“朱承,是谁的人?” 秋狩那晚高喊“殿下快逃”的人,就是朱承。因为这一喊,那晚的事覆水难收。 救驾彻底变成谋逆,太子心中存的那丝念头,哪怕他曾经想的只是废后清君侧,也无法再辩明。 皇后怜惜地看着太子,这种怜惜和母亲的仁爱无关,纯粹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同情:“明达,我的孩子,你将会锦衣玉食,安乐度日。” 富贵闲人,幽闭一生。是皇后给太子的归宿。 太子对上皇后的视线:“母亲,我终究不如你。”他忽然一笑,犹如儿时般抱了抱皇后:“母亲,我去了。” 皇后拍拍他的背:“好孩子,去吧,宫外的生活会比你从前更快活。” 下午,皇后在延英殿接见贵夫人们。 皇后的笑容,比往日更灿然,同贵夫人们说话,也比平日更温和。贵夫人们在这般平易近人的娘娘面前,既高兴又困惑。 宫里有什么好事不成?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