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老子长得这般干瘦,儿子怎么瞧着油头粉面?不是假称的罢。” 泠琅附和:“也不是没有可能——” 话音刚落,一道罡风迎面而来。 泠琅当即旋身避过,裙摆一漾,鬓发微拂,她盈盈站定,装作十分惊讶地望向出手的青年。 “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大火气?”她以手掩唇道。 黄公子手中折扇已经全部展开,十八扇骨,寒锐似冰,在和煦日光下却有森然光泽。 他冷冷注视着阶梯下的二人,手臂维持往前探的姿势:“胡言乱语的乡下人。” 他寒声道:“不要以为你们是女的,我就不敢——” 这话没说完。 因为凌双双已经持剑欺身而上。 女孩的身量很小,手中剑也纤薄,就这么轻轻盈盈地挥舞上来,好似娇女在扬起春日脆嫩柳枝。只有赏心悦目,毫无半点危机—— 黄公子冷笑一声,右腕翻动,玉扇脱手而出,盘旋着如雪鸽一般切入袭来的剑气。 剑气轻盈,他的玉扇却裹足了雄浑内力,所过之处,如钢刃一般席卷切割,将那剑招分散四裂,再也没有尖锐伤人的力量。 这一招被他轻松化解,甚至轻飘飘地没什么力气。 凌双双落回原处,执剑站定。 黄公子优雅摊手,玉扇归于掌中,他唇角微扯,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耳边有同伴按捺不住的低呼。 什么事?他皱着眉,不耐地偏头去看,脖颈刚一转动,却觉得头面上像落了什么东西。 轻而软,细细密密,摩擦过他额头耳廓,随着动作泛起痒意。 他呼吸一窒,瞥见同伴惊恐的眼神,又望道下首处那女孩意味深长的表情—— 这些乡下蛮子最爱阴劣手段,难道是假作刺剑,实则释放毒虫? 思虑至此,头脸处又是阵阵酥麻,甚至余光上已经能看到细小黑影。 毒虫不能用手触碰,只能借力甩掉,黄公子反应极快,当下一个鹞子翻身,接着纵身跃出,落到洗剑池池畔,想用身躯晃动来将毒虫甩落—— 他刚刚站定,却心中暗觉不对。 往波光粼粼的池面上看了一眼,青年当下便僵立在原处。 哪有什么毒虫,倒映中的人蓬头散发,那所谓乌黑虫影、莫名酥痒,是发丝垂落摩擦所致。 黄公子慢慢地、慢慢地转过了头。 他看见山梯高处同伴正强忍着的笑意,他们纷纷避开目光,假装没看见如此尴尬的一幕。 他看见下头那个持剑的女孩几乎要笑到断过气去,连剑都几乎拿不稳。而她身边稍高些的少女也在笑,她好像把玩着什么物事。 那是他束发的玉冠,精挑细选过的,价值数两的,特意选出带来明净峰的玉冠。 它不知何时被人偷夺而去,在她在手中一颠一颠。 他从未遭受过这种侮辱。垂落的乱发遮掩住他当下表情,青年在想,刚刚他看上去该有多滑稽? “黄公子,”持剑的女孩冲着他嚷嚷,“镖局很赚嘛,这玩意儿成色相当不错。” 她拿过玉冠,一扬手,如扔什么石块似的投掷过来。 他没有动,更没有接,任凭玉石质地的发冠打到他身上,又落入在身旁水池中,消失不见。 圆脸女孩撇了撇嘴,毫不在意道:“恼了?开个玩笑,怎么这么经不起。” 她提着剑,慢慢走过来,边走边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跟小娘子计较,嗯?” 有同伴想阻拦,却被另一个女孩挡开,不晓得是什么身法,手一顿一错,那人就被乖乖反剪了双臂,涨红了脸僵持这。 圆脸女孩来到他面前,仍是娇小的身量,稚气的面容,笑意又灵又俏。 她声音却很冷:“怎么了?” “姑奶奶我今天心情好,不太愿意计较太多,只收了你发冠。若还叫我听到你在这儿说些屁话,那收的可是发冠下的东西了。” “还想偷袭她……”女孩轻笑,“再练个十年吧。” 青年没有说话,他努力抑制着胸口起伏,但握着扇柄的手指已经用力到泛白发青。 女孩瞥了一眼:“不服?” 手一扬,剑光一闪,十八条玉制扇骨纷纷散落,互相撞击地坠地,清脆如细雨打檐。 剑没有入鞘,剑尖被支着,撩开青年面上盖着的黑发。 凌双双冷冷凝视他的面容:“再瞪,把你的眼珠挖出来。” 黄公子颤抖着垂下眼。 凌双双叹息:“这么听话,早干嘛去了?” 她猛然凑近,紧盯着他的脸,一字一顿地说:“别再让我在山上碰见你。” 哗啦一声,是剑入鞘的声音。 微风徐徐,头顶桃树摇晃着枝叶,发出声声轻响。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