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他手边,晚上喝完酒又被他开车送回了家。 那也是他们第一次聊起大学时代,他记得自己喝多了,但陈嘉予一句一句地在和自己拉着家常。 再往后,陈嘉予穷尽浪漫心思,天天跟他要17左,为此两个人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方皓是后来想起,才觉得他们那时候真是太暧昧了。暧昧堆叠到了顶,却被着陆灯一个误会打散,方皓想自己是一辈子也忘不了陈嘉予在雨夜里面走开的样子,和他当时看自己的那个眼神,他们明明距离几米,他却好像在千里之外。 还好,后来陈嘉予承诺,这样的眼神方皓有生之年不会在他身上再看到。 他跑过了八十公里的里程碑,又跑过了八十五公里的。方皓继续想到,着陆灯那一场莫名其妙的冷战过后,他是失去了才觉得心里空落落,所以真诚地挽回了,陈嘉予虽然迟钝,但也为此付出了真心,跟他分享了香港迫降的感受。那一刻,方皓是真正地对他心动了。 他记得生日那天晚上,陈嘉予抬起手摸他的眼睛,记得他睡不着觉,方皓一个电话就过去陪他看电影,那天晚上他们在一片黑暗与混沌里面紧贴着身体做爱,也记得香港迫降三周年的前一天晚上,陈嘉予抱着他往收藏柜上面坐,后来两个人折腾得一地鸡毛。他的温柔和包容他爱,他的激情和放肆他爱,他那点隐秘的坏心眼儿和偶尔的孩子气他更爱。 在第九十公里处,他拿出来手机看了一下——陈嘉予果然之前发了信息过来,他说:我落地了,在网站追踪你呢。加油。 过了一会儿又一条:到了,等你。 选手身上都有电子识别牌记录位置,家人和朋友可以通过编号追踪,所以他估计是落地还没等赶过来的时候就上网查了。方皓有时间看短信,但没有精力回复任何东西——他现在每跑一步都能感觉到肌肉的疲劳和脚掌针扎一般的疼痛。乳酸堆积过了阈值,维持速度比之前的难度呈几何上涨。 他又想到,过年之后发生的一切——陈嘉予对香港迫降的芥蒂,对自己的隐瞒,他们也开始争吵,有了间隙和距离,随着1713号迫降的又一次事故,直接撕裂了原有的伤痕。可是,方皓扪心自问,即便是最最难受和绝望的时候,他都没有想过分手。甚至,陈嘉予在问出那个问题之前,分手这个念头从未在他脑海里面出现过。 方皓也是等一切都平静了,几个月过去之后,才敢旧事重提。他反过来问陈嘉予:你想过分手吗? 陈嘉予说,那时候我自己没想过,我是不会跟你分手的。可是,我想到你但凡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提起来分手…… 方皓清楚地记得,陈嘉予说到这里声音都不对了。 “那我应该会很难受,很难过吧。”陈嘉予当时说,“但又会有一种感觉,就是果真童话不是童话,上天也要把对我好的你给收回去。如果你真的提了,我肯定也会同意,就是会觉得遗憾,到头来……我还是不值得你。” 当时方皓就被他说得直接红了眼眶,他有点语无伦次,反复只是说了那几个字:“你值得。陈嘉予,你值得。哪怕不是我——我不是说我有分手的意思,这个真的从来没有过——但是,哪怕不是我,你也值得。” 他的笃信很多,陈嘉予的很少,他把他有的都给他。而他浪漫和冲动不足,陈嘉予则是源源不断地输送给自己。 方皓觉得他们两个人在相识、相知、相处的每一个截点,彼此都有妥协,也都主动付出了努力。谁做的都不多,谁做的都不少,像是从桥的两边都蒙着眼睛开始走路,然后见到面了,发现恰巧在桥中央,就“合适”二字可以形容。 此刻,他不知疲倦地奔跑在香港岛的某条不知名公路上,他是一千多名参赛者中的一名,他的身影从空中俯瞰就是一个缓慢但坚定向前移动的小黑点。而陈嘉予在他起跑时就在天上飞,操纵着手里面的空中客车,执行着一百多项程序,不知道会飞过哪片海洋哪个岛屿上空,但随着比赛接近尾声,他跑过的距离越来越长,方皓知道陈嘉予离他也越来越近。 一辈子很长,但也是一天天过的。这好比一百公里,也是一步步跑的。第九十五公里处,还有三十分钟撞线,他的身体是麻木僵硬机械地往前跑,身体越来越沉重,可心却越来越轻快。 他知道,陈嘉予在终点等着他,他穿过最后五公里的雨雾如同穿越所有的往事,仿佛已经看见了他的脸,他的眼睛直直望着自己。 他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