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舱门的时候要微微低头弯腰。十月份天气有点冷了,他身上不是夏季的短袖制服,而是长袖带外套的全套制服。方皓是这会儿才意识到,他第一次看到工作状态中的陈嘉予,甚至是怔忡了一秒——他好像美好得不真实。方皓也笑了一下,然后没等乘务员问,他也开玩笑似的,把自己的登机牌掏出来给陈嘉予看了。 乘务员不知道其中所以,心想怎么可能让陈嘉予一个机长给乘客引路,赶紧伸手要代劳:“先生您登机牌还是给我看一下。” 最后还是陈嘉予挡掉了,他说:“没事,我朋友。”然后他对方皓说:“7a,左手边靠窗。” 方皓心情不错,继续笑着说:“谢谢陈机长。” 陈嘉予凑近了他,手里面还捏着他的机票,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多睡会儿啊,昨天你睡得那么晚。” 方皓嗯了一声,他其实被他随便一句话撩的浑身都热,只睡五个小时的困意也一扫而空了,只是碍于远处远远不断地有客人上飞机,他不好多说什么。 陈嘉予又嘱咐他到地方下了飞机在登机口等他几分钟,然后才回到驾驶舱。 下飞机以后,陈嘉予要马不停蹄跟同一个机组和同一架飞机再飞悉尼。下客之后,他趁着地面在加油这个空闲时间,特意又从飞机上下来。 方皓果然在门口拉着行李箱等他。 陈嘉予大步流星走过去,带着他走出去两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给了他一个很紧的拥抱。 “宝贝儿,祝你好运,”他在方皓耳边说:“终点线见。你可以的。” 方皓没说话,他抱紧了陈嘉予。过了得有十几秒钟,他才松开手。“我有点想亲你,怎么办。” 陈嘉予笑了笑。他其实也想,但毕竟这机场人来人往,他又身着机长制服。所以,亲了亲自己的手指,又用手指同样的部位碰了碰方皓的脸颊:“先欠着,到终点补给你。” 直到发令枪响,他都忘不了陈嘉予这句话。一百公里公路跑属于超级马拉松,他为此从年初准备了整整九个月。即便是屡屡被日夜颠倒的工作打乱计划,他也坚持下来了。其实,站到起跑线的那一刻,他已经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手机信箱里躺着陈嘉予在悉尼机场起飞之前给他发的信息——他起跑的时候,陈嘉予正好在天上飞,所以他提前祝福了。说的话无非还是那些——祝你好运,但我知道你不需要。你一定行的。我爱你,终点见。 而这次,他平稳的状态保持到了第五十公里处。超马赛事每隔一段赛程都有补给站,补充水、电解质和食物。两年前他在北京那一场比赛就是完全吃不进去东西导致后来没能完赛,而他跑到第七十公里处的时候又有了同样的感受——肾上腺素的刺激下,他感觉不到饿,只能感觉到浑身要燃起来一样地火热,心跳快得停不下来。香港常年闷热湿润,实在不是举行这种赛事的理想地点。 他是逼着自己在补给站坐下来,吃了点牛肉干,和两个能量胶。 第七十五公里处开始,他开始感觉到无法抗拒的生理疲劳。之前几十公里都可以靠欣赏美景和听着耳机里的音乐度过,他也深知自己的体能储备足以应付。可现在,真正进入了赛事的关键阶段,每一公里都如同之前两公里那么长,每一步都像之前两步那么重。 他咬了咬牙,努力集中精神对抗这种生理不适。其实方皓一直觉得,跑步是最无聊也最有意思的运动,无聊在于它的节奏和律动如此单一,左脚跟着右脚,右脚跟着左脚,交替数十万步的步伐毫无变化。可它有意思,因为你有机会自我审视。方皓来在普通人里面算跑得快,他大学练过一万米,可那时候也没比出太多成绩。可他因此发现了超马和极限长跑,从那以后,跑步对他来说就不仅仅是速度。长跑不单单是身体机能的极限,考验得更是心理。这是自己和自我共处的课,他学会了管理疼痛,管理疲劳,也管理自己的心态。 跑到八十公里处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雨,路面条件变得更加糟糕,他双腿像灌铅一样沉重。这时候,他就纵容自己,打开了一个之前都没舍得打开的月光宝盒——方皓关掉了音乐,也不再往道路两侧看了。他开始回忆他和陈嘉予过去的一年。 从荷航一个爆胎开始,陈嘉予为了自己航班的利益,在不清楚紧急事件的情况下屡次跟他呛声,质疑他的决定。然后他们面对面,方皓一句话说得他服软了。他懂得礼数,没再争执这件事。再之后,他在卢燕的送别饭局上坐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