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承修甚至依然以为骆枳只是生了点病,身体不舒服。 他依然以为, 骆枳只不过是在邮轮上和骆钧起了争执, 又因为恰好邮轮发生意外, 和护着他的简怀逸一起被骆钧推下了倾斜的船舷。 骆承修把这当成是一场长子作为肇事者的意外。 明家又不是不讲道理, 于是也只不过是把骆承修带进了船舱里的会客室,请骆家主坐下喝茶,又找了个人给他念骆枳这些年来的伤情鉴定和病历。 会客室很古怪, 四壁极狭,墙上没有窗,顶又高得像是望不到头。不论怎么抬头看, 都只能看见空洞的漆黑。 骆承修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看着面前那杯沏好的上等雨前茶, 一言不发地听完了这些东西。 他匿在仿佛不带温度的阴影里,沉默良久才低声开口:“我知道了,是我的过失。” 原来那位明先生要的是这个, 怪不得骆家会被逼到这个地步。 骆承修用力攥了攥手掌, 他谨慎地措着辞,语气带有明显的生涩僵硬:“是我没有履行自己的责任, 这些年对他……” “你大概弄错了,骆先生。”明禄抬手打断,“背下来了吗?” 骆承修错愕愣住:“……什么?” “背得怎么样。”明禄慈眉善目,背对着门外投进来的半片灯光,抽走了他手里的那份伤情鉴定。 明禄的语调很和气,甚至像是对着某个只有十几岁、正为课业头痛的学生,正在进行最普通的一次抽查:“背下来了多少?” 骆承修的脑中短暂空白了一瞬。 他对危机向来敏感,这一刻没来由地生出浓浓不安:“他,他耳朵不好……” “为什么不好?”明禄问。 骆承修起伏的胸口忽然滞住。 “为什么不好。”明禄大概是以为他没听清,又问了一次,“骆家主,记得吗?” 骆承修打了个冷颤,后脊慢慢攀上寒意。 …… 他本能地意识到,如果现在回答不出,或许会有某些更严重的后果。 骆承修拼命搜索着脑海里残留的印象,他的身体僵在冷硬的水泥地面上,汗水慢慢从额头渗出来。 ……他并没有听得太认真。 也并不是不想去听,不想去了解,只是他那时候要考虑的事太多了。 明家究竟怎么样才能收手,要怎么样才能补上这次的亏空,要卖掉哪些资产才不至于让骆家瞬间垮台,大伤元气以后怎么才能不被环伺的对手分食。 骆钧那个样子恐怕指望不上了,简怀逸能撑起骆家吗?不对,他在想什么,难道真要把骆家交给一个连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养子…… 被局面逼得来了明家,坐在这间会客室里,他满脑子装的全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在看那份伤情鉴定、看那些病历,听着人语调平板念经一样读出来的时候,虽然也短暂地对这些内容产生了些许概念,但很快就被更多的念头盖过去了。 …… 他甚至下意识生出了隐约的心烦。 他知道那个儿子受委屈了,他知道骆枳受了很多伤,可现在是什么时候?骆枳为什么就永远学不会懂事一些,永远要在他最忙乱最烦躁的时候给他添麻烦—— 然后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