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中的数字是个有趣的东西,如果北方是两雄相争,那结束战端总是比开启战端困难,因为挑起战端只需要一方的主动,但想要结束旷日持久的鏖战,却需要双方的同意或者一场彻底的弱肉强食。 只是当数字变成“三”时,结束战事就变得比开启战端容易了。 比如建安六年的北方大战结束之后,作为北方三雄的袁、阎、曹三家,就以袁、曹联盟抵御关西的态势,又再次进入到了短暂的休战期,并且鉴于在上一次大战中各自付出的沉重代价,三家在短期内不敢再对任何一方轻易发动战争,而是专注于内修农战、生聚教训,积极为第三次北方大战积蓄实力。 但就在这一个短暂安宁的夏天,河北霸主袁绍终究没有撑得过去,他躺在病榻上郁结而终,临死之前,还固执地将自己麾下重臣别驾田丰下狱赐死,且随着他的撒手人寰,一场日积月累的内部继承人矛盾也迅速爆发了。 身在邺城的三子袁尚在外臣审配、逢纪和后母刘夫人等人的支持下,率先宣称继承袁绍生前的大将军、邺侯等一切爵位和官职,统治治下冀州、幽州、青州和名义上的并州四州之地。 而中途折返青州的长子袁谭则针锋相对地自号车骑将军,在平原拥兵自立,拒绝对身在邺城的弟弟俯首称臣。 原先袁绍麾下的文武也纷纷站队,重臣郭图、辛评先后逃奔青州,冀州和青州的对立已经昭然若揭。 青州,平原城。 河北腹地暗流汹涌,原先屯驻大河南岸的青州兵马也悉数北调,自袁氏全据河北以来一直保持安宁的平原城再次出现了兵马汹汹入境的情况,而邻境的清河国也紧张备战,源源不断地增加境内驻兵。 城头上,自号车骑将军的袁谭正手扶城垛,目眺远山,有些出神地地听着麾下文武的禀报。 作为袁绍的长子,他年过三旬,相貌虽然比不上三弟袁尚俊美,但也继承了袁氏一脉的良好基因,长相与其父有些类似,雍容蓄须、体态壮硕,加上此时身披铠甲,更显神采不凡。 而他在心中也一直以河北基业的继承人自居,这些年来他披坚执锐,北排田楷,东攻孔融,曜兵海隅,为袁氏镇守青州之地,可谓是劳苦功高,可是父亲却偏爱幼弟,将他过继给伯父袁基,更加上审配、逢纪等一班小人从中作祟,使得他痛失了继承河北基业的良机,如今只能够返回青州拥兵自立、伺机而动。 不过,因为冀州精兵在近两年的对外作战中损失惨重,所以在冀州、青州两州对峙的情况下,人口众多、士民殷富的冀州反而没有占据明显的优势,再加上还在保持观望的幽州袁熙,实际上骁勇善战、颇有贤名的袁谭还隐隐有以弱胜强、入主邺城的迹象。 只是,麾下除了积极拥戴自己入主冀州的华彦、孔顺等文武,同样也存在一两个提出异见的臣僚,比如此刻匆匆赶来,就站在自己身后苦口告诫自己不要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事情的别驾王修。 “正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关东新败、戎狄反叛、强邻窥觊,河北正值多事之秋,使君又岂可在这个时候做出手足相残之事,须知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此时使君只有回兵据保州境,遣使邺城,与冀州达成和约,方才是顾全大局的上策啊!” 袁谭闻言皱起了浓眉,“大军云集,日费千金,岂有无功而返之理,难道别驾还要让谭眼睁睁看着逆弟在邺城夺取尊位,任凭袁氏长幼失序、基业不保不成?” “唉,使君,多行不义必自毙,显甫公子擅夺尊位,已陷于不义之地,使君不妨效法鲁庄公之事,顾全大局,以退为进,如此既可讨不义、诛乱臣,又可避免一场内战,使得河北黎庶安堵,此乃两全之策,王者之所必取也!” 听完王修苦口婆心的话,袁谭闭上了眼睛,陷入到了沉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