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她不是爱笑的性子,这一笑便似自眼睫深处漾出层层碎光,明亮至极,“伯父待我,对比阿姐也不差。”英国公不是偏心眼的人,他知道人最忌不患寡而患不均,素来都是一碗水端平,绝不偏颇。 她并未因英国公是罪臣而避而不谈,提起时自然坦荡,实在不像她一贯谨慎的行事。 皇帝没有让萧沁瓷听出自己的试探:“英国公是罪臣,在朕面前,你倒也不怕同他扯上关系。” 似是不察皇帝突地这样说,萧沁瓷一怔,随即道:“血脉至亲,如何能撇清关系?” “那个叫萧滇的,不是就把自己摘得干净吗?”皇帝漫不经心地说,“朕记得他应该是你三叔?” “是……”萧沁瓷无话可说,也确实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世家每一代中总会出那么几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萧家一出出了俩。后来萧沁瓷的父亲遇上她母亲之后倒是踏实起来,他没什么才干,凭着萧家的荫蔽在朝中混个末流小官还是绰绰有余。 可萧沁瓷的三叔萧滇实在没有那个才干,再小的差事也能办砸,好在娶了位家世显赫的妻子——沈淑妃的幼妹,世家大族同气连枝,萧家倒台时沈家也受到了牵连,好在有沈淑妃出面力保,萧滇逃过了牢狱之灾,被贬到岭南做了个不入流的刀笔吏。 天高皇帝远,他还不用在京城整日惴惴不安,萧沁瓷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自己入宫前,这位三叔托人送来了岭南的特产——荔枝煎,荔枝不易存放,送到时已有些变味了,苏夫人没让人把东西送到萧沁瓷跟前,轻描淡写地便处理了:“荔枝是个新鲜玩意儿,坏了倒是可惜,扔了吧,家中也不缺这一口吃食。” 此后萧沁瓷入了宫,岭南那边便再也没有送过东西来,或许送了,只是萧沁瓷不知道。 萧滇显赫时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落魄后更是大周毫不起眼的末流小吏,皇帝居然主动提起了他的名字,就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萧沁瓷慢慢说:“明哲保身,是人之常情。” 莫说是萧滇,她也不是未曾和萧家人一道获罪吗?说起来她比萧滇过得还好些。 皇帝忽问:“当年萧家获罪,你可有怨恨?” 话到此处萧沁瓷早已有了准备,面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惊讶,隐带悲意。她摇摇头,说:“贫道能怨恨谁呢?若我说我有怨陛下会治我的罪吗?” 平宗儿女众多,有的是人等不及想要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当年英国公领长安城内外城防,掌管五城兵马司,秦王和金城公主合谋谋逆,起事的军队就是从兵马司调的人手,英国公百口莫辩。 谋危社稷按律是要诛九族,平宗对自己的儿女下手时毫不留情,竟还念着同英国公的情分,十恶是不入公卿八议的,但最后英国公府只判了阖族流放,不得返回故土。 “你有怨也是人之常情。”皇帝用她的话来回答。 萧沁瓷低声说:“贫道早过了怨恨的年纪了。”若她说有怨,那该怨谁?平宗皇帝?那是先帝。 可她真的不恨吗? 她不明白皇帝今日怎么会来文宜馆,还恰好撞上她,如今并不是提及萧家旧案的好时机,她不想皇帝再纠着此事,暗恼自己怎么就没有管住好奇心,偏偏去将那治国十二疏抽了出来。 但是那卷书就放置在这些道经之中,皇帝真的不知道吗? 这个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逝。 “是吗。”皇帝意味不明的说,将锦袋放回书架上,“萧娘子今日想看什么书?” 萧沁瓷将先前找出的那本道经呈上去。 皇帝接过翻看,随口道:“这本里头的道义太生僻晦涩了些,不适合你读,”他沿着书架走动,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一本,抽出来递给萧沁瓷,“不如这本《妙华经》。” 萧沁瓷原就是随手拿的,也不准备认真研读,可皇帝都这般说了,只好将皇帝赐的那本接了过来,只怕她回去还得将这本经书好好看一看。 但皇帝对此间熟稔的态度加深了她心中的疑虑,皇帝真的不知道那本治国十二疏就放在那里吗? 思及此她忍不住朝那处看了一眼。 皇帝注意到她的动作,不由问:“怎么了?” 天子不是个细致的人,但萧沁瓷总归是让他上了心,难免不由自主地留意她的一举一动,能及时察觉到她的异样,。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