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居,向来门户紧锁,那姑娘到底是生了怎样的法子,才将这香炉摆在二楼窗阁之上的。 总不会……他将视线移去窗畔那一株辛夷上,总不会是顺着树桠攀援而进? 眼前闪过那日凌霄花架下的迤逦红裙,他摇了摇头,微微笑了笑,自觉荒唐。 大约是找人讨了钥匙罢。 诸事烦乱,鲜少能抽出空闲来。昨日使唤了清松出门,他不耐烦呆在房中,撑了伞去逛,不自觉地沿着路走,兜兜转转,又到了那片花架下头。 雨疏风缓,落红委地,前些日子还开得极艳的花枝早已谢了,叶仍是稠的,浓淡绿梢里,几乎瞧不见半点红了。 他在架下立了片刻,惘惘然,心中也不知想了些什么,临走时,倒像是有几分怅然若失的意头。 指腹触在香炉底部,温润的玉质上似乎有些凹凸不平的痕迹。 他将香炉调转过来,身子微微侧着,就着光细看。 曲笔似藤,点若峰石,是一个“晏”字。 第6章 水榭阁 一天天耗着,眨眼就到了寿筵那一日。 依着先头的例子,周潋身为周家长子,是要呆在前厅里头,在周牍身旁照应着,招呼那些亲朋宾客迎来送往,好收吉祥话的。 待客的衣裳是早先就备好的,周管家特意嘱咐了人早早送来。雪青色云缎外衫,另用银线在袖口同衣摆处绣了暗纹。 周潋本就生得端仪,这样的颜色上身,陪在周牍身侧,愈发衬出几分阶庭兰玉的模样来。 周牍鳏居多年,未曾续弦,膝下只得周潋一子,将来若无意外,这家主之位,总归是要落到后者头上去的。 能来寿筵的客无一不是冲着周家的排面,一时间见了父子二人,贺寿词罢,少不得就要面上带笑地称赞几句。 长辈面前,更要显出晚辈的好来。周潋早些年曾跟着京中大儒进学,一时间什么“芝兰玉树”“君子风仪”,口中寻得出的好词都朝着周潋身上堆。 周牍素日是冷面的,这样的场合里,少不得也带出几分笑意来,口中只管推辞着,“小儿无状,倒是折煞他了。”一边又叫周潋招待了人往后头进座。 前日里竹轩中那一场,却是半分都显不出了。 周潋生母叶氏与周牍算是少年夫妻,多年相濡以沫,恩爱甚笃。叶氏病逝后,儋州城中不少人家都动过念头。 周家是皇商,有朝廷里头的一份儿作保,生意自然顺当平稳。若是能将女儿嫁进这样的门户里头执掌中馈,半辈子的富贵总是不愁的。 奈何冰人踏破了门槛,连带着周家旁支的族兄轮番来劝,周牍都不曾松口,耗到如今自家儿子都该说亲的年纪,府里头也没能抬一位主母进门。 时辰近午,来客渐渐稀了,堂中只余父子二人。 周牍到底年长,精神不济,方才站了许久,腿脚上生了困意,趁着这时便往一旁的圈椅上坐着,略歇一歇。 周潋垂着眼,斟了盅茶,搁去他身旁的案几上,袖手立在一旁。 后庭宾客熙攘,热闹声传来前头,倒衬得堂里头更是静得怕人,压在人心上,沉沉的喘不过气来。 周牍捏着白瓷的杯沿,慢慢地将一盏茶喝尽,停了半晌,朝着周潋道,“腿上的伤……如何了?” 周潋敛着眉眼,平静道,“已经用过了药。” “好得差不多了。” 周牍像是叹了口气,声儿沉沉的,又顿了一会儿,道,“好了便罢。”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