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画笔。”拉斐尔说,“走上这条道路对我来说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绘画,它奇妙么?那得取决于你对生活本身的看法,更取决于你对人的看法。在我的母亲离开后,我对过去的留恋让我真正开始在绘画上倾注心血。” “所以,总是和母亲有关。” “我父亲也在不久后离开了。”拉斐尔说,“八岁和十一岁。只相差三年。我同样地思念他们。不过,必须得承认,孩子对母亲的爱总是会更……柔软和热烈一些。” “你的爱太纯洁了,亲爱的拉斐尔。”玛格丽塔微微一笑,“纯洁得可怕。你笔下的男人、女人,圣灵或者天使,他们美好得像是幻梦。他们的肌肤像是春雪,嘴唇像是玫瑰,手指像是鸟儿的尾羽。你的爱里没有情欲。” 这着实是个危险的话题,然而涉及到绘画,拉斐尔的骄傲便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不假思索地反驳:“我有情欲。” “噢。”玛格丽塔停下脚步。 他想他或许就是不擅长和人聊天。随便了。反正,事情永远会向那一步发展。也许像过去一样省略掉所有细节是最好的方式。 河边静悄悄的,丰茂的野草几乎齐腰。沉默姗姗来迟,而拉斐尔猛然惊觉自己的虎狼之言。他紧张地后退几步,然而玛格丽塔抓住他的手臂,猛地将他拽到面前。 在画家的脸颊边,玛格丽塔低声耳语。 “展示给我。”她说。 约翰瘫坐着,心满意足地拍打着肚皮。皮耶罗坐在他对面,眼神放空,显然是灵魂出窍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好啦,好啦,皮耶罗兄弟,我们可以开始办事了。你看,只要吃饱了,我还是很好说话的,对不对?”约翰快乐地说,“接下来我们干什么?全看你的安排,我都听你的。” 皮耶罗的眼皮抽动了一下。 他望了望天色,又望了望约翰红彤彤的、热汗淋漓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约翰的皮肤像抹了一层橄榄油一般发亮,甚至比烛火更加刺痛皮耶罗的瞳孔。 主啊,你到底是怎么让约翰这种货色混进神父队伍里的? 最悲哀的是,约翰这种货色甚至比他本人更虔诚。至少,就皮耶罗所知,约翰从未干过什么灭绝人性的事。他的治下可没有判处过任何一个女巫。 “回去好好休息,约翰兄弟。明天早上,我亲、自、过来叫你,并且一定会准备好足够我们一整天活动的食物。”皮耶罗咬着牙,恶狠狠地说,“我甚至慷慨地允许你今晚点餐。说吧。” “啊呀,这多不好意思……” 约翰摸着肚子满脸羞怯。 他长得肥圆,优点是双眼大而亮,堪称炯炯,这就令他一下子脱离了丑的范畴。但一个中年胖子摆出这样的表情,还是叫人胃中翻涌。 也就是皮耶罗不知道几百年后的后世里专有个词叫油腻,否则一准在心里这么骂他。 “把你知道的名单都列出来,今晚我会派些人过去查。明天还有些人需要登门拜访,你——”皮耶罗停顿了一会儿,“你尽快安排起来。我们总得给出个交代。” 尽快安排?安排什么?皮耶罗知道什么?秘密泄露了吗? 约翰立刻在心里数起了知道他和瓦伦蒂诺私情的人。他在脑中过了一遍瓦伦蒂诺的侍女、仆人,还只包括那些他稍微有点印象的,更多的是他平日看都不会看上一眼的。 几秒后他就放弃了这种努力,毕竟他和瓦伦蒂诺的关系其实相当光明正大。瓦伦蒂诺为婚姻生育了足够的儿女,她要是想在外面找几个情人,哪怕她的丈夫也要宽容甚至支持。完全没有隐秘的必要,这毕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以至于实质上全城的任何人都可能知道他们之间的交往——但这种事又毕竟不适合放在台面上讲,因此流言和真相之间依然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就比如说,在传言里,瓦伦蒂诺和拉斐尔其实也有一腿,因为她是拉斐尔最慷慨的捐赠人之一,更是委托拉斐尔为她和她的每一个孩子都绘制了肖像画,唯独没有她的丈夫。 这种传言就是扯淡了,瓦伦蒂诺和拉斐尔只有友谊可言。 瓦伦蒂诺风韵犹存,但哪怕是叫约翰这个偏心人来评价,她对拉斐尔来说也实在是有些太老太丑了,就算她年纪再小上二十年,也比不上拉斐尔自己漂亮。不叫拉斐尔为她的丈夫绘制肖像,纯粹是因为她的丈夫不喜欢拉斐尔过于柔美的笔触。 这会儿瓦伦蒂诺家一定乱成一团……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家里逃出来的,又或者说,她身上的变化是突然发生,因此很容易就能从侍女和仆人的视线里离开?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