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琳仰头大笑,涛声呼应着她的笑声,不知怎么,这两种声音合在一起,仿佛整座岛都在同她一起欢笑;而伊芙琳就这么笑着,往前走了一步,消失在希克利的视线之中。 “雅各。”这座岛呼唤道。 希克利慢慢地往前走。他以为自己会发抖和跌倒,但他真的没有。他往前走,直到停在悬崖边上。然后他回头看去,来路清晰,仿佛白纸上的一条直线,他随时可以掉头回去,而不是迎合伊芙琳神经质的心血来潮。 世界就在身后,犹如画卷般展开,世界也在他的身前,浓雾般看不分明。生和死各为秩序的一环,本来也没什么好怕的。惧怕死亡的人,究竟是在惧怕什么呢?死亡的可怕之处,究竟在于其本身还是在于其未知呢? 答案是很明显的。至少,答案对希克利来说很明显。 “我现在知道了。这句话应该被写在故事里:狗饼干,人类不可食用,可以致命。”他对这座岛说,“我说,你真的把这句话写在书里了对吧,伊芙琳,不然你为什么不让我看?” 这座岛放声大笑,快乐地喊:“雅各!” “是是是……好吧,唉。”希克利叹了口气。 他也往前走了一步。 潮水涛涛,发出脆响,仿佛有人在用力咀嚼饼干。 第162章 第五种羞耻(完) “你的电影什么时候开始拍?” 这是玛格丽塔见到伊薇时说的第一句话。 伊薇还能说什么呢? “现在就拍。”她斩钉截铁地回答。 于是电影就这么开拍了——什么准备都没有,但这岛上什么都有。镇上的村民合力凑了全套的拍摄器材,并且争先恐后地报名参加拍摄活动。 伊薇在人群中看到了数张在上个世纪声名响彻影坛的熟脸,只是更年轻、更美丽,个个演技超神。她也不去问他们是怎么回事:还能是怎么回事? 玛格丽塔就坐在导演的旁边看他们拍摄。 事实证明,桑西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拍电影,前几天时间基本都花在学拍摄和找镜头上,岛上的居民热情地教导他,并且不断地用实例示范,来让桑西理解该怎么去捕捉无数种动态中的某一种动态——只要桑西学会了,理解了,出自他手的每一帧画面都柔和、饱满,就仿佛将时间与空间都浓缩在了镜头之下。 伊薇都不敢想这电影在大荧幕上播放会有什么效果。 她做了很多年电影明星,因此清楚地知道,在所有的艺术表现形式当中,电影是侵略性最强的。它不仅侵略人的精神,也掠夺人的精神,更擅长灌输人的精神。 这部电影拍出来会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甚至桑西作为导演也不可能知道。 桑西学会了拍电影,但心态还停留在作画者的阶段,也就是说,他习惯于精巧地布置每一个静止中的每一个细节,并竭尽全力地将信息量填补在画面的空白之处。他完全不为观众预留休息时间,看画的人随时都可以休息不是吗?闭上眼睛揉揉眼眶就可以了。 伊薇只希望观众们不会疯掉。应该不至于疯掉。也不能小看人类的恢复能力和承受能力,再加上这部电影真的、真的没什么剧情,可以说就是单纯地在描述美丽的度假之旅中一段不可名状的恐惧,一种普通日常里突然恐怖的气氛…… ……对。一定会有很多观众看完后疯掉。也许这部电影只在少数几个城市上映就好,比如哥谭。 好消息是他们其实拍摄了两个版本的电影——有一部分居民无法接受有色彩的图像,他们在看过自己的表演片段后呕吐不止,精神崩溃,而伊薇发现自己很难对着那些面孔和身体背后代表的作品说不。 妥协的结果是他们拍两种,一个版本是彩色的,一个版本是黑白的并且使用胶卷进行拍摄。 桑西讨厌黑白版本,声称那是对眼睛的凌虐,但玛丽格塔安抚了他,具体的手段是同桑西一起观赏了几部黑白电影。伊薇不知道他们具体看了什么,她远远躲开了,因为担心两人中途干点什么的话自己会碍事……或者变成了小点心。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