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的郎君,当值还这般认真……” 裴将军,裴成蹊,裴不言。 晚晚正要踏上楼梯的脚步忽然顿住。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不言,裴成蹊的表字。 这两个字,她再熟悉不过。 阿姐曾经满心期待地念过的一个名字,在后来一年辛苦之时,渐渐沦为瑟瑟口中“阿赵”、“阿钱”一样称号的,不言。 原来是裴相家里的郎君,裴成蹊。 当年,瑟瑟接到从江南一身素衣的她时,曾保证过,让她安心留在上陵,她已经同人私下交换了信物,那个人会庇护着她二人。 可她没见过那个人,后来瑟瑟再也没提过她的不言。 晚晚忽然明白了,她见过裴成蹊三次,他对她总是格外温柔,可他是裴家儿郎,她是他妹妹徽妃的敌对,是容厌后宫里的人……他却对她有超出臣子本分的关注和照顾。 为什么他每次也都会看她的脸看好一会儿。 原来如此。 可阿姐已经不在了。 晚晚没觉得什么,只是心头忽然轻松了些。 既然裴成蹊也是借着她怀念亡人,那,她也就放心了。裴成蹊也不是什么表里如一的好人,她终于可以毫无负担地,将他当做是师兄了。 她心里生出奇异的滋味,等她登上了最高的那层,趴在阑杆前坐着,整个上陵收入眼底。 护城河中流淌着一条河灯组成的线,蜿蜒到极目的尽头。 晚晚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今晚月色也不佳,却方便了赏焰火。上方烟与火花在上空绽放开来,蓝色、绿色、红色的火星交织。 她让身后的禁卫去叫来裴成蹊,而后继续靠在阑干旁边,仰头去看烟花。 今夜无月,四周黝黑,每一朵焰火升空,四周便被一刹那的火光点亮,等到烟火灭下之后,眼前色彩又被抽走,陷入一片寂静的漆黑之中。 裴成蹊登上登仙台后,又一大簇烟火腾空而上,将四面映照地清晰,他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晚晚。 这样的环境之下,不像点了灯那般明亮,也没那么漆黑,影影绰绰之下,她和瑟瑟脸型骨相几乎如出一辙。 裴成蹊行完礼节,走到晚晚身边,静默地站在她身旁。 他思索着,下一句该说什么。 烟火很美,各种颜色的光芒混合在一起,灭下的那一瞬,火花炸开的鞭炮声不绝于耳。 犹豫间,他身子忽然顿了顿,衣角似乎被什么碰了一下。 他低眸去看。 隐隐约约的亮光之中,一只白皙到在黑暗中还微有光泽的脚背露出…… 她漫不经心地托腮看向天际,下面赤着的足却轻轻勾住了他的衣角。 裴成蹊看向她的面容,手指猛地攥紧。 楼台之下,所有禁卫叩拜,小黄门在前提灯开道,容厌从楼下拾阶而上。 第35章 彩云易散(一) 今日是中元节。 朝臣若无要事, 便可自行在家中祭祖,无需上职。宫中一下空荡起来,递过来的奏折也少了小半。 容厌刻意放慢了批阅的速度, 也只拖到傍晚就处理完了今日的折子和密函。 叶晚晚醒来的这些时日, 他除了入夜之后, 很少会去关雎宫。 随着入秋, 头疾也渐渐加重,又因为先前的瘟疫与刺杀,他这段时间处死了许多人, 可他也清楚,叶晚晚的受伤, 和他行事的方式、对暴动的纵容脱不了干系。 于是他对她不再有往常那般逢场作戏的笑, 却也不知道当下该用什么样的神色见她。 皇宫中蜿蜒着几条河流, 容厌走到御书房外的一道桥梁上,视野中,下方水面清波推来几盏宫人放的河灯。 即便是在宫中,还是会有人想要为心里记挂的人祭奠。 容厌想了一下, 他无人需要祭奠。 容氏先祖无需他去,裴露凝、容澄,二人弱小了一辈子,却着实干净良善, 应当也不想受他这般大凶大恶之人的香。 又看了一会儿河灯, 折身回到御书房,从一旁的柜子中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紫檀木盒。木盒中, 只放置着一张被雨水打湿过的红色心笺。 是他在文殊节那日, 写下的许愿笺。 他看了一会儿,合上木盒, 重新找来一张许愿笺。 他重新写下—— “叶晚晚。” 他的心愿,是叶晚晚。他这次非常清楚,他是用怎样的心境写下的这三个字。 一笔一划落下,他心间似乎也被拨开了迷雾。 情爱并没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言。 而他对叶晚晚,喜欢便喜欢了,不论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难道承受不了? 容厌唇角微微弯了一下。 笑起来也不难。 他将两张许愿笺放回到木盒中,顺手从柜子中取出一串白玉檀香佛珠手串。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