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发上的发饰全部拆了下来,如瀑布一般的墨发铺在金丝凉枕上。 因为天气热,她踢开了薄褥,床下铺的也不是单子,而是竹席。 南方潮湿,多虫,所以屋内燃着很重的熏香。 这熏香是避虫用的,本来不好闻,可此刻闻在殷玄的鼻中,似染满了女孩儿身上的甜香,好闻的不能再好闻了。 他就静静站在那里,一手撑着宫纱幔帐,一手按在佩剑上,看着她。 那小脸褪却了太后威仪,亦退下了任何不可攀的距离,此刻又软又白,还透着睡眠中的一丝傻气,身子四仰八叉的,睡的真的像个孩子。 殷玄将幔帐挂在挂勾里,松开手,缓慢朝床沿坐了去。 坐稳当之后,他伸出手,将聂青婉四仰八叉的手和脚摆好,又伸手,摸向她的发丝,顺着发丝,他的手轻轻落在了她的脸上。 那一刻,聂青婉似感觉不舒服,伸手朝他手上一拍,吓的殷玄豁的一下子就收回了手,又闪电般地站起来,往后急速一退。 站在床后了,他紧张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呼吸都提紧了,几乎摒气凝神,就怕他的呼吸声扰了她,让她惊醒过来,然后看到他。 其实他也没有做亏心事,他只是摸了一下她的脸。 摸了她的脸…… 这几个字一过脑,殷玄轰的一下从头到脚,红遍全身,那张小小的英俊的越长越邪美的脸蛋更是又红又窘迫,刚摸她脸的时候只感觉指尖好滑腻,可现在,那指尖似被火烧一般泛着痉挛似的疼,那疼从他的指尖一路蔓延,穿透浑身神经,直抵他的心脏,让心脏跟着狠狠一悸。 殷玄怔在那里,乌黑的眼眨着一层迷蒙的光。 他刚刚怎么就摸她了呢? 他刚刚在想什么? 殷玄伸手轻锤了一下头,完全回想不起来他刚刚在想什么,完全是鬼使神差的,完全是不由自主的,就去摸了她。 殷玄轻轻的走到屏风边,静耳倾听了一下,好像没有听到床上的女孩儿起来,他又大胆地走上前,看了床上的女孩儿一眼,赶紧松开被他挂到挂勾上的幔帐,看着幔帐垂直落平,他按紧手中的佩剑,转身走了。 走出屏风,他脚步又一顿,侧过身子,盯着那个若隐若现的被屏风挡住的闺床,指尖一点一点的扣紧剑,眸色里一点一点酿出温柔的笑。 稍顷,他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到门口,他又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抬步,拉开门,走了出去。 任吉还在门口守着,见殷玄出来了,朝他看一眼,问道:“太后是睡了吧?” 殷玄轻垂下目光,小小的脸端着一本正经的神色,低应道:“嗯,睡了,我等了一会儿,没见她醒,就出来了。” 任吉说:“若真有急事跟太后商议,明早早些来。” 殷玄说:“知道了。” 说完,一马当先地出去了。 直到站在了宫殿外面,殷玄都还恍惚觉得刚刚像一场梦,他低头看着刚刚摸了聂青婉脸蛋的那一只手,看了好大一会儿,这才慢腾腾地将手收回来,去找封昌了。 天气热,封昌直接让人在外面摆了一个凉床,他此刻正躺在那里,而一干士兵们要么抱剑坐在地上,要么就直接躺在地上,那些从五个国家借来的士兵们也全部靠在墙沿坐下了,窝在那里打盹。 殷玄走过来的时候那些人也没醒,殷玄也没扰醒他们,他直接走到封昌那个凉床前,瞅了一眼,是竹制的简易的凉床,不大,但尚能躺一个小小的他。 殷玄往凉床的床沿一坐,原本应该看上去睡着了的封昌睁开眼,自下而上地瞅着他,问道:“见到太后了?” 殷玄说:“见到了。” 封昌问:“跟太后说你的作战策略了?” 殷玄往后一仰躺,躺在凉床的边缘,仰头看着六月浩瀚夜空里的群星以及凉月,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唇角逸出了一丝笑,声音温柔地说:“没有,她睡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