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她带了些她说想看的书,交给监狱官检查以后便递给唐展熙,唐展熙爱不释手的翻了翻,眼里满满的愉悦和感激,她和我道谢,我笑着说都是互相的。 她的眼神闪过一丝精明,用话筒撑着脸颊说:「我妈是歷史系教授,我们家的书很多,我爸妈管得严,不让出去玩、不让看电视,我从小唯一的休间就是在书房里找书来看,野史比正史有趣多了,我专挑野史看,后来有一次我翻到我妈的论文,我很好奇她会写什么样的论文,你知道她的研究主题是什么吗?是古代酷刑与社会发展的关係。」 「贴加官占了很长的篇幅,我觉得她很佩服发明了这种刑罚的人,说这是一种非常有效的逼供手段,也是少有的乾净俐落的处刑方式,我一直很好奇那是什么样子──」 「你知道,从受刑者脸上摘下来的、半乾枯的纸面具是长什么样子,听说上面会印着受刑者死前的惊恐表情。」 唐展熙说这话时脸上带着天真得邪门的笑容,我很努力的控制自己的表情,不想露怯。 她眼神望着某个虚无的远方,像是想起当时的情境,「所以我随便拿了张纸,盖在堂弟脸上,用洒水器在纸上洒水,纸慢慢软化透出脸的轮廓,但普通的纸纤维不够坚固,堂弟稍微挣扎一下就破了,我才知道为什么非得用桑皮纸不可。堂弟挣扎得太大声,马上被大人发现,那时候纸还没乾掉,没办法固定成脸的形状。」 「那些大人看着我的眼神像是看着discovery频道里动物同类残杀的不可置信,奶奶手忙脚乱地揭开堂弟脸上的纸,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哄着,我从来不知道奶奶有这么温柔的声音,她跟我说话的声音一直都带着凉凉的冷意,后来我学到一个词叫做轻视。」 「我妈知道我做的事以后,用藤条狠狠的甩在我的手心,然后把我关到衣橱里让我好好思过,我哭着求饶说我下次不会了、不敢了,她还是把我关进去了,我不停敲着衣橱的门板让他们把我放出去,他们说做错事就应该惩罚,我听到大人的争吵声,奶奶在怪我妈,买这些不三不四的书让孩子学坏,爸爸让妈妈把书收到我拿不到的地方,奶奶让直接丢了,我知道我妈很生气,但她没办法违抗奶奶。」 「这是……你几岁时发生的事?」我问。 唐展熙偏头想了想,「五、六年级?大概十一岁?」说完她衝着我微笑,我后颈竖起一层鸡皮疙瘩。 至此,所有的故事都串起来了,唐展熙犯罪幻想的源头是来自母亲严厉的管束,而母亲严厉的管束来自奶奶对女孩儿的轻视;唐展熙之所以选择这种独特的杀人手法源于童年时期残酷的回忆,她的幻想可能早就开始了,从看见向来不假辞色的母亲对贴加官这种刑罚的讚誉、从对这种刑罚的好奇与在堂弟身上的亲自实验、从被关在衣橱里的恐惧开始,一切疯狂酝酿,再也没有回头路。 唐展熙还在和我讲述她少年时期的各种经歷,她身边有个朋友,但那个朋友也在关键时刻拋弃了她,从那之后开始她就知道她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要像母亲说的一样,与人为善,把所有的一切转化为优势,利用人,然后踩着人的尸体一步一步往上爬──实质意义上的尸体。 她还有个身为警察的朋友,她经常和那个朋友见面吃饭,从朋友口中探听案件的进度、了解警方的办案模式,行兇之初她的拋尸地点过于偏僻,没有人找到,甚至还被土石流掩埋以意外事故结案,当时她有些失望,于是慢慢将拋尸地点转移到更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那是她精心製作的艺术品,艺术品可不能少了观眾。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