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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奈卿卿动人心 第8节


    他那两年在养手伤,几乎没碰过什么活物。

    直到有一次,妹妹从摇床上滚下来,他眼疾手快地去接,掌心在那一刻触碰到的绵软,头一回让他意识到,这世上未必都是冰冷的枷锁、仇恨与伤痛,原来也有纯粹和柔软的存在。

    那时爹娘在前院打理医馆,阿朝便交由他照看。

    娘不放心,大概是怕他手不麻利将人摔着,又或者,嫌他太过阴郁,怕他与阿朝走得太近,所以每次离开时都会变相地提醒一声:“阿朝爱闹腾,有什么事便到前院唤我们。”

    他就只能趁无人的时候偷偷抱一抱妹妹,甚至忍不住去捏一捏她肉乎乎的脸蛋,直到听见人来,再将妹妹放回摇床。

    本以为妹妹也喜欢他,直到后来妹妹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吓得大哭,他才从某种编织的美梦中清醒过来。

    他从来不属于这个家。

    家破人亡那一年,他活得不会比一条狗更有尊严。

    他不过……是个被人厌恶的怪物罢了。

    他好像一夜之间就变回了那个冷清的人,复仇和生存才是他唯一的归宿,也很快清醒过来,那些温暖的东西,从来就是与他背道而驰。

    阴沟里的怪物,怎敢抬手触碰世间的美好?

    突如其来的叩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昶坐在这片清孤的光影里,缓缓睁开眼睛,眸中一片冰冷。

    宿郦与凌砚前后脚进来。

    谢昶掀眸扫了眼后者,转而先问宿郦:“姑娘的伤如何了?”

    宿郦只得实话实说:“姑娘伤得不轻,好在没有性命之忧,身上的鞭痕都已让医女上了药,只是眼下还昏睡着,今晚怕是还要发热。”

    尽管谢昶对于她的身份没有一句解释,但见他今日反应与往昔大相径庭,尤其从未对一个陌生女子如此珍视,底下人又岂会猜测不出。

    那江南盐商献给梁王的瘦马,恐怕就是主子苦苦寻了八年的妹妹。

    两人相视一眼,齐齐跪在地上请罪:“属下办事不力,让姑娘流落在外受苦多年,还请大人责罚!”

    谢昶薄唇紧抿,直直盯着下首之人:“我同你怎么说的?”

    这话一出,宿郦面露愕然,凌砚却是吓得浑身一震,当即拱手道:“大人恕罪!梁王世子大肆侵占百姓房舍挪为己用,与京兆府狼狈为奸,欺压百姓,昨日大人出席梁王寿宴,原本就是为了此事,属下想着,若是将人就地斩杀,恐怕梁王不会善罢甘休,若拿殷世子的死反将您一军,闹到陛下面前……”

    “自作聪明。”谢昶冷冷一哂,脸色泛青,手里的檀木夔龙珠串盘弄出清脆的摩擦声,十足的震慑。

    这几个心腹下属跟了他多年,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檀木手串为护国寺高僧慈真所赠,那位与主子乃是忘年之交。

    从前担任左都御史时,主子便得罪了不少人,旁人尚有把柄可以拿捏,可主子孑然一身,何曾怕过谁?

    这珠串在护国寺开过光,有平心化煞的效用,尤其心中杀意压制不住的时候,主子便会将这珠串缠在手中摩挲。

    凌砚顿觉背脊发凉,俯身叩首:“是属下自作主张,请大人责罚!”

    他虽未取殷重玉的性命,却也废了他执鞭的那只手,向来养尊处优的世子爷就算不死也得折去半条命。

    何况他大兴土木侵占良田,人证物证俱全,这回就算是陛下也护不住他。

    进了诏狱还是落到主子手里,怎么个死法,皆由主子定夺。

    只是此举,恐难消主子心中的怒意。

    良久之后,谢昶闭上眼睛,冷冷开口:“下去领罚。”

    “是!”凌砚反倒松了口气,赶忙应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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