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莺啼雀闹的时节,便是黄昏近夜时也是处处鸟鸣啾啾。 人也亦然,过了懒得出门的寒冬和繁忙的仲春,回家的老农便掘起家中院子里埋了一冬的雪梅酒,再以新鲜的鸡子炖了莼菜羹,和着刚捞上来的鲈鱼细细切作的鱼脍,隔着一弯绕镇河,便能瞧见对岸影影绰绰的灯笼里,掩口而笑的少女和高谈阔论的少年郎。 此地偏南,民风更为洒落,比之桃花“宜室其家”的目的性,待嫁的少女们更喜欢以娇娆妩媚的杏花来代替心意。 街上处处能看见精心打扮的女郎,这当中有不少是临近城镇上赶来的,说是观河灯夜景洗涤心志,但瞧那腰间香囊里插着的杏花,想来也少不得一番心猿意马。 皇帝坐在湖畔的一个凉亭里幽幽地看着别人家的女子,他在这儿等了约一刻钟的时间,本来也不长,若是女为悦己者容,他自然也乐见,可等人一来,好嘛,别说打扮了,整个人若不是长得好看,往那一站简直和他身边的便衣侍卫没两样。 皇帝压下内心的暴躁,问道:“为何迟了这么久?” “那个,抱歉,行宫的青团……” 因为食物被晾了的皇帝直接炸了:“你是从闹饥荒的地方来的吗?!” 卫将离:“是啊。” 西秦的确在闹饥荒,皇帝语塞,尤其是看到卫将离一脸无辜,只觉得像是吞了块吐不出来的火炭。 手里的折扇猛摇着,皇帝本来想牵她的姿势变作招手,道:“走吧。” 卫将离像是没察觉到他的不爽一样,很快就进入了过节的状态。 “这地方算不得临近繁华的大城池,怎会有这么多白衣士子?” 旁边的侍卫瞄了皇帝一眼,发现他还在赌气,便替皇帝答道:“娘……夫人有所不知,此处士子云集,乃是因科举方毕,这些士子大多是在殿试中落第者,或是即便落第,也被太学寺选中,要回乡报喜,路经此地,便在此参加杏望文会。” 本朝较前朝科举之严苛,另设有太学寺,太学寺中不止有世家子弟,还有每年殿试落第的举人,这些举人当中也有才华横溢者,一时发挥失常,饮恨于进士大门。但他们还可以参加太学寺的选拔,若是录上了,便由太学寺提供吃住,与世家子弟一道研学,来年再考。 今年的状元便是前次太学寺的落第举人,于是太学生便又被视为准状元。 卫将离点了点头,难怪见这些士子虽然落第,面上却无颓丧之色。 皇帝这会儿气儿消了半截,见卫将离好奇地看着河边一亭台上的文会,问道:“你没参加过文会?” 卫将离摇了摇头,道:“嗯,我在西秦时,圈儿里会写诗的都是和尚,唯一一个不是和尚的还是东楚人。” 皇帝:“……” 倒是侍卫顿时兴致来了,脱口问道:“夫人指的可是西秦密宗?” 卫将离一听就知道这侍卫也是圈里的,便道:“还能是谁?东楚这边佛家走的是正道,而那些密宗的秃驴整日里拿些邪性的歪诗糊弄百姓,我若晚来东楚几年,便能将那儿连根铲了。哎小哥儿你贵姓?师承哪门?” 侍卫很开心地想报上名号时,忽然见皇帝狠狠地瞪着自己,登时闭嘴退到了后面。 岂有此理,将朕置于何地。 皇帝瞪完人,对卫将离教训道:“你是与朕出来同游的,抓着侍卫叽叽歪歪说个没完,成何体统。” 卫将离掰着指头回忆了一下,想起自己好像也只和侍卫说过四句话,便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上下打量了一遍皇帝,低声问道:“陛下,您最近是不是有点上火?” 皇帝觉得她终于体会到自己的愤怒了,冷着脸道:“何以见得?” 卫将离拍了一下手,道:“我就说嘛,陛下出门之前应该像我一样多喝两碗绿豆汤下火,你看我现在多开心。” 周围人声鼎沸,面前的媳妇心情特好,只有皇帝一个人陷入了迷茫。 皇帝重新审视了一下卫将离,发现此女从价值观上就是朵长歪了的芍药,简称奇葩——她觉得世间所有的烦恼都是一碗绿豆汤能解决的,如果不够,那就两碗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