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荣王惨死到如今的李值威暴毙,师兄无不在处处谋划,他出身受限,很多事都难为,难做。但他都做了,也为了。这一路过来,他走的十分艰难。”齐盎苦笑一声,“好在如今抱得美人归。” 他看着陆琼九迷茫的眼,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角突然裂出个大大的笑容,旋即消淡了眉宇间的哀愁,恢复到了那副明朗清灵的少年体魄。 都过去了,一切都走过来了,那些走过的泥泞荆棘路,总算是到了柳暗花明的地步。 “嫂嫂,若不是你先对他表露心意,我师兄这人怕是就算憋死也不肯说,他总是怕委屈了你。” 齐盎话里有话,他动了动嘴,心里的情绪喷薄而出。 陆琼九一怔,捏着帕子的手一紧。 “嫂嫂,是你成全了他,又是他成全了你们,终得偿所愿,齐盎请你护好他这一份成全吧。” 他说完就要走,玄青色袍子被风吹起个角,而后又极其快速的落回到原位,就如同陆琼九心中的波澜。 她恍然明了,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只要她肯向淮绍一走出一步,那剩下的万里征程,他都肯跋山涉水,日夜兼程,披星戴月而往。 只要她愿意走出第一步…… 她心脏收紧,鼻子间泛的酸意险些将她淹没。她本以为这辈子是来补偿他的,但其实也不过是守着自己的迈出的一步之远,眺望着他如何步步维艰走向她。 一身清露寒霜,他独钓寒江,候她上钩……这一候就等了两辈子。 有些事,有些话,总得待人点醒,方才可大彻大悟。 淮绍一送走齐将军后,在床榻上小憩了一会儿,受的刀伤与身体里的余毒根本承载不了他如此高负荷的运作。 今日一天,有些劳累了。 昨日睡得昏昏沉沉,清早又着实忧心九九的风寒,而后师父又来探望,身体早就发出了警告。 他平躺在床榻上,看着帐幔上绣着的金纹带银珠海棠花廓形,眉眼尽然舒展开来,似乎一些都稳妥下来,就连厉声反对他们的师父如今都满声祝福。 李威值已死,乌夷失了依仗,小小蛮族,少了粮草马匹的支援,完全不成大患。上辈子的劫难,完全过去了。 一切都尘埃落定……九九……也要嫁给他了…… 一想到那个娇美小人儿,他忽地笑出声,终于是,不负此番折腾,不负此番重生,也不负老天给他的这个机会。 左臂伤口渗着药粉,又疼又痒。不知道是不是药物作祟,他觉得周身沉重起来,脑子却轻飘飘的,收不住的思绪活络开来。 他忍不住想,这一世,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如庄周梦蝶一般,只是他的黄粱一梦。 是他梦到了这一世,还是这一世的他在做这个梦,若只是个梦,的的确确美满的很。 他紧闭着眼,因这些繁复的思想,迟迟难以入睡。 突然,额上落上一双温暖的小手,轻轻拨着他的发丝。 他微挑眼皮,入目便是她。 陆琼九俯身,气息瞬间纠缠在一处,她先是亲吻了他的额头,而后又凑到他的耳边低语,“可是睡不着?” 淮绍一伸手捧上她垂在腰后的一头墨发,声音哑哑柔柔的,还隐约含着一丝不肯确定的脆弱,“嗯,睡不着。怕睡了,梦就醒了。突然间一切都稳妥了,反倒是害怕起来了。九九会不会觉得我很可笑。” 她又将柔软的嘴唇落在他的眼角,带着安抚性质的吻轻巧的放松了些许他绷得紧紧的神经,“绍一,我守着你,定然会让你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 淮绍一轻轻笑出声,“那就说好了。” 陆琼九褪了鞋袜,坐到床头,淮绍一将头放在她的腿弯处,沉沉地闭上了眼,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越强大的人,越是脆弱。 越自持的人,越是失控。 强大自持的人,在感情上一旦失控,就会变得着实脆弱。 淮绍一便是如此。 在被动与主动的关系中,被爱的人一旦主动,这爱情,自是极为圆满。 陆琼九便是如此。 那日槐花树下,她吻了他,今日在这槐花小院,她也吻了他。 那时,她想要他变成她的男人,这时,他已经完完全全属于她。 而她,也终于,完完全全的属于了他。 她的指腹在他手心磨蹭,食指轻点,横竖撇捺,“淮绍一”三个字,她细细勾勒,写了多少次了,总是写不好。 她揪着眉头,看着腿上男人清隽面容,缓缓道:“等你醒了,教我写好你的名字吧。” 我的绍一。 这一世,只是为了与你相爱。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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