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皇宫内院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上空仿佛凝着厚厚一团散不去的阴云。 雪已经不再下了,但风却没有停过,在死一般沉寂的皇宫城墙间恻恻穿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因为病重的缘故,晋帝并未歇在往日居住的乾清宫,而是移去了乾清宫后边的暖阁。 暖阁外本就有添火的火道,而暖阁内,青铜鎏金的熏笼燃着上好的红罗炭,温暖的仿佛不是腊月寒冬。 然而尽管如此,棠观望着龙床上面色青白的晋帝,却仍是感到了一丝冷意。 “肃王殿下,皇上长年以来一直忧思过度、郁结于心……今日又气急攻心,引发了旧疾,怕是……” 姜太医在龙床边跪下,额上沁满了汗。 棠观攥着的手紧了紧,薄唇微启,“京城中,你的医术最为高明。哪怕还有最后一丝希望,你也要尽全力为父皇诊治。若是需要什么药材你尽管开口,无论有多难,本王都会派人去寻来。” 他已经在这暖阁中整整看顾了两日,两日未曾合眼,面上已隐隐有了疲意,声音里带着些低哑,但却依旧沉稳。 “……” 姜太医张了张唇,还是应声道,“微臣必当竭尽所能。” 两人正在一边小声交谈着,那龙床上却是突然有了动静。 守在一边的徐承德有些惊喜的唤了一声,“陛下?陛下您醒了?” 棠观眸色一亮,连忙转身疾步走到了床前,却见床榻上的晋帝依旧闭着眼,只是眉心却紧紧蹙成了一团,不自觉的喃喃道,“易安……易安……” 听清晋帝口中的名字时,棠观微微一愣。 易安…… 听端妃娘娘说,他的母后,已故的皇后娘娘,就唤作华易安。 其实对于他的母后,他当真没有多少了解。 因为母后自生下他后便一直很虚弱,所以他一出生,便被皇祖母抱回了慈宁宫。 当他稍稍能记事的时候,皇祖母曾带着他回过一次母后的坤宁宫。 那时母后已经不在了,但父皇却夜夜醉酒宿在坤宁宫中。皇祖母无可奈何,所以才将他带到了醉得不省人事的父皇面前。 那是他记忆中第一次见父皇。 他还记得父皇第一眼见到他时,那悲伤到极致的眼神,还带着一丝让他恐慌的怒意。 后来他大了些才知道,母后是生下他才落了病根最终药石难医,因此父皇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迁怒于襁褓中的他,再加上一直沉浸在失去母后的痛苦中难以自拔,所以他甚至不愿来慈宁宫看自己一眼。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幼年不仅没有母后的记忆,还没有父皇的记忆,只有时而慈祥时而严苛的皇祖母。 直到后来皇祖母病逝,他才被带到了父皇面前。 那时父皇对他的态度已经有所和缓,但却也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让人将他带到了端妃娘娘的昭仁宫。 他始终觉得,父皇对他一直是不喜的。 尽管他是母后唯一的孩子,尽管他一出生便被封为了太子,尽管他是这宫中最尊贵的皇子,他依旧是不受父皇喜欢的。 或许人往往是这样的,难以得到什么便最想得到什么。 他贵为太子,自小便拥有世间不少人艳羡的东西,但却偏偏十分执拗于父皇的慈爱。 再后来,他努力做好一个储君,一丝不苟的处理所有政务,虽然已经没有那么期待父皇的称赞,但却也唯恐让他失望。 ……可棠珩和危楼毁了这一切,毁了他十数年以来的心血。他本不在意东宫之位,但却为父皇的猜忌和冷落而百般懊恼。 棠观也曾有过怨愤,也曾有过不平。 可如今…… 他垂眼,定定的看着晋帝那斑白的双鬓,还有憔悴不堪的病容,心中一片怅然。 “咳咳——” 晋帝突然重重的咳出声,下一刻便睁开了眼,视线缓缓落在棠观的面上。 看清是他时,眸中难得多了一丝清明,眼神有些复杂。 皱了皱眉,他抬了抬脖子,像是挣扎着想要坐起身。 见状,棠观终于回过神,“父皇?” 说着,便俯身扶着晋帝坐了起来,随即转头看向还愣在那里的姜太医,“姜太医。” 姜太医只愣怔了片刻,便连忙拎着手里的药箱凑到了床榻前。 他方才诊脉时,皇上明明已是病邪深重,元气衰竭的脉象…… 如今竟还恢复些精神坐起身,若他猜的没错,莫不是最后关头了? “朕刚刚……”晋帝半倚着床头,声音十分嘶哑,面色也近乎苍白,但唇边却带着一抹笑,“刚刚梦见你母后了……她还像当初一样,拿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