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也总是要说的,老板今天好像还真不是为了什么合作找她,单纯就是过来叙旧闲聊的,【最近怎么样,还做上直播了?感觉如何?】 【还行,和拍照差不多……】 两人七七八八一通闲聊,豆豆倒放下刚才那点不舒服,聊出兴致,她和老板合作这几年,多少有些情分,听老板说这个模式对销量促进大,连山寨都带动,可能整个盈利点不会仅止于促销,不禁就赞同,【是啊,还有打赏啊,平台的奖金啊,商业合作啊。】 她也不无炫耀心理,点着鼠标如数家珍,【就刚才还有好几家公司找我,希望我在直播里提到他们家的产品——竹子哥你说稀奇不稀奇,这都不仅仅是咱们服装业了,还有金融公司的人找我,说是做小规模贷款的,可以无担保放贷,希望我在直播里为他们提一嘴——开价很高,就提一句,就十万块钱呢。】 说到这,她自己一怔:无担保贷款?这岂不是正适合刚才找她的那女孩? 【模式成型得这么快?】竹子哥好像也吓了一跳,脱口而出,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但豆豆却没在意,这么一瞬间,酸甜苦辣,种种滋味流过心头,带来了一种说不出的感受:懵懵懂懂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下意识地抵抗着这样的感悟。仿佛……仿佛如果真的明白的话,那么她就要成为,将要背负上的东西,也是她不想承受,又不愿承受的。 【……】 【……】 竹子哥不知在想什么,不约而同的,两人都发上了一个省略号,在寂静中隔着网络默然相对了一会,仿佛有些默契形成,却又谁都不愿说破。 【那,这广告你接吗?】过了一会,竹子哥问。 豆豆望着屏幕好半晌无语——她缺这十万块吗? 这好像不是钱的问题,她不想接,但又仿佛如果不接这广告,就等于是承认自己明白了什么,需要背负的东西就逃不掉了——她承担不起也不情愿承担,不服气承担的那些东西,就再也没法逃避了。她从事这职业的意义,必须背负的羞耻——可凭什么?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诚心—— 不论‘是’还是‘否’,似乎都太过沉重,豆豆讷讷半晌,终于以反问逃避,【我不接的话,他们不会找别人吗?】 这问题,简单又直接,宛若一招妙棋,一下解开她的两难:是呀,难道别人会有她的犹豫?痴线,十万块一句话,也就是她已经够有钱了,那些刚起步的小姑娘,别说十万,一万一句都要抢破头,她不说,难道别人也不说? 竹子哥似也被问住,半晌无语,豆豆反而轻松多了,心头重担卸下,还觉得刚才的自己傻得好笑:真是傻,早想不通,还在那纠结啥啊? 等了一会,没再回话,她也放下心事,蹦蹦跳跳去洗澡卸妆,一两个小时后回来,竹子哥居然给她留了言:【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的话,那么,我们就都是别人了】 别人是谁?这什么话?有段时间不见,竹子哥还成哲学家了?豆豆故意装傻,她根本不懂得他是什么意思。 但在内心深处,她是明白的——她毕竟已不是从前那个小女孩了。别人是谁?是那个被看不起的人,是那个卑劣的人,是那些在人肉事件里给她发下限短信的人,别人是人性所有恶劣的集合,是那个下限,是她……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成为的人。 【豆豆姐,你今晚推荐的裙子……】 【豆豆~】 【豆~】 她的q在响,微博粉丝在增,打赏在加,名次在爬,她现在还不是名副其实的第一网红——她知道和coco妖妖比,她还不是,但她有信心,维持这势头,这也只是时间问题——事到如今豆豆终于愿意对自己承认,这其实是她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小野心。她身边的一切似都要进入一个最好的、繁花着锦的盛放期,只是,豆豆坐在电脑前,望着自己的欧式大双眼皮,她甚至无法遏制地为自己感到一点点荒谬。 ——只是,她却为了竹子哥的一句话而心神不宁。 【亲】,迟迟得不到回应,小贷公司的人在呼叫她,语气和气,【是不是我们的报价太低了?抱歉,之前没进入这个领域,不知道行情,刚打听了一下,老板也觉得很抱歉,决定给您的开价翻一倍——20万,您提大概两三句就行了,就20万,您看,怎么样?】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