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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太子面皮发红, 茶汤一滴滴的从他面上还有发尾滑落,零碎的茶叶和姜丝就贴在太子的衣襟上, 使得太子的形容一下子狼狈起来。

    玉瓷茶盏摔在地上, 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碎成薄如蝉翼的几片细瓷片,映着水光和太子那既错愕又惶恐的神色。

    许皇后却很平静, 她抬起双眸看着太子那被热茶烫红的面庞,淡淡的问了一句:“现在你清醒了吗?”

    太子的眼皮不知是被烫红了还是真的红了,他低着头,喉结上下动了动,哑着声音道:“……我,我记得母后有条极喜欢的狐皮围脖,是父皇当年猎来的白狐皮制的,只是去岁被二娘和五郎不小心烧了一大块,一直很可惜。所以,我才想着趁着这回出来猎只白狐给您做围脖……”

    许皇后盯着他那张年轻俊秀的面庞,想到那些母子间的旧事,黑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的水光,然而,她还是狠了狠心,沉着声音,一字一句的道:“难道我就真缺了那一条围脖,要你去和二郎争这个?现下闹成这样,就算我真得了你送的狐皮围脖,你觉得我会高兴吗?”

    太子怔了怔,他仰着头去看许皇后的面色,忽而咬住了唇:“我,我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叫母后和父皇高兴。兄弟几个,只有我是没满十岁便搬出宫独住,一个人在东宫的时候只有乳母陪着我,就连想父皇和母后了都不敢与人多说几句。二弟他们也总是要与我争,我已经努力想要做个好兄长了,可他们总不服气,事事都要挑衅,一点小事便要与父皇告状。就连父皇,他心里大概也对我失望极了吧……”

    “傻孩子,”许皇后看着他那茫然的神情,心中又痛又酸,叹了口气,伸手从袖中抽了一条帕子来替太子擦拭面上的茶水,轻声道,“你是我和你父皇的嫡长子,是大周的太子啊。”

    许皇后垂眸看着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语声渐渐软了下去:“当年你父皇常年在外征战,而我却要在家中侍奉高皇帝和太后娘娘,夫妻聚少离多,好些年都没消息。可他一贯看重“嫡庶之别”,仍旧是坚持等了将近七年,一直等到我生下你才叫王昭仪这些人有孕。”

    许皇后替太子擦干了面上的茶水,便用手掌抚着太子的发顶,有一下没一下的,一面回忆一面低声道:“记得当初,你父皇在外头有好些次都差点出事,我每每都跟着胆战心惊,好不容易怀上你,便千盼万盼着能替他生个儿子。等到你出生,我便知道,这是上天将我求了七年的儿子送来了——往后无论再有几个,都是比不上这一个的。”

    太子垂落在两侧的手掌不由得握紧了,紧紧的抿住唇,似是压抑着什么。

    许皇后垂下眼睑,看了他一眼,语声微顿,很快便又接着道:“便是你父皇,那时候见着你出生都激动的手足无措,险些都要落泪了。当时,他亲手抱着你,握着我的手,一字一句的和我说‘慧娘,这是我们的嫡长子,日后承我基业的儿子’……”

    太子几乎无法想象许皇后口中所说的情景,好一会儿才道:“是真的吗,母后你没骗我?”

    许皇后点点头,语声越发轻柔:“明宸,你父皇或许对你严厉了些;或许对你有不满和失望,但那也正是因为他对你寄予厚望。所以,你也不要和你的弟弟们计较什么,平日里些许小事,只要不是什么不可退让的大事,忍了让了便也是了——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你是太子,国之储君,你的忍让在旁人眼里便是仁爱宽宏,便是父皇和母后也都是看在心里的……”

    她以一种郑重而又不失轻柔的语调缓缓言道,“那些狐皮围脖不过是些许小道,人处世间,当行大道——只要你不辜负我和你父皇当初的寄望,那便是最大的孝顺。你明白了?”

    太子定定的点了点头,面色也渐渐沉静下来。

    许皇后伸出手替他理了理适才被茶水的衣襟,拂去上面的茶叶,笑着道:“好了,去换身衣服,这湿漉漉的贴在身上,着凉了便不好了。叫人给你擦把脸,可别丢了你这个做太子的脸。”说着,她便抬手拍了拍,叫了人来伺候太子去偏殿更衣洗漱。

    太子颇有几分羞赧,伸手揉了揉鼻尖,面上微红的随着几个美貌宫人去了偏殿。

    许皇后望着儿子已然挺拔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随即便又开口吩咐左右道:“去把我书架上那本《宋史》拿来。”

    宫人垂首应是,不一会儿便把小书房里的诗经递到了许皇后的手上。

    许皇后伸手翻了翻,顺便将其中一页折好,交于宫人:“那这本《宋史》拿去给太子吧。让他这几日别再往外跑,好好歇一歇,闲了看看书。”

    宫人双手接过那本《宋史》,低声应是,不一会儿便捧着书卷出去了。

    等宫人出去了,许皇后方才忍不住的低了头用帕子掩住唇,重重的咳嗽了起来,仿佛要把肚里的心肝脾肺都给咳出来。

    郑娥原还在乌檀屏风后头犹豫,见着这模样便连忙从榻上跳下来,踩着鞋子跑过去,动作m.zgxxh.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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