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里,我刚才就看见了。” 她这样说,皇帝才自己低头一看,却见手掌的上印着四个指甲印。白日里他还不曾察觉,如今被她这样泛翻出来,才想起自己当真是捏整整一日的拳头。 登基以前,这是他的习惯。 那时与先帝相处博弈,隐忍是必修之道。无论有多大的气,都只能发于袖中。手往后一背,捏握成拳,马蹄袖再那么一遮,哪怕手掌被紧握的力道掐出血印子来呢,只要,能逼自己负重忍辱就好。 登基以后,他到再也不用如此伤己以压性。 “皇帝”是个虚妄而又实实在在临于殿堂的身份。有了这个名号之后,不管他从前是个如何真实的人,都必须自愿或不自愿地,把自己的血肉之躯赋予尊贵的意义。一旦有所损伤,就会有人因此获罪。 所以他看着王疏月紧张地看他手掌上的几条淡痕的模样,心里也有一些异样的感觉。 他喜欢王疏月关照自己的身体,但他不大愿意她的心疼中夹杂恐惧。 “主子。” “嗯?” “以前我在南书房当差的时候,从没见过您忍过谁的气。” “呵,王疏月,与其拐着弯试探朕,不如直接问朕,今日见十一,朕说了什么。” “奴才不敢。” 说完,她沉默下来,灯将她的发丝照得透明,连带着把她整个人的轮廓都衬得有些发虚。 “欸,你抬头。” “是。” “看着朕。” “奴才……” “看朕。” “是。” 四目相对,她目中泛着若有似无的水光,尽管皇帝下面的话并没有多好听,声调硬是被她那段目光给逼平了。 “十一还是老样子,说得话……” 他哂了一声,“呵,穿肠烂肚。” 说完,他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茶水顺着喉咙落入脾胃。 所谓穿肠烂肚,形象至极。 “那您这一回,为什么没有拔刀。” 她坦然地把这句话问了出来,而后又垂头望向他手掌中那几个捏握的指印。 不知道为什么,皇帝觉得,自己这一日似乎就在等着她这一句,不光如此,这牙龈里包肿的恶水,也好像是在等着这句话化成刀来开阻除闭。 他脑子什么想法都没有过,脱口而出道:“因为,有件后悔的事。” 面前的人肩膀一颤。 “什么事。” “皇父驾崩那年,乾清宫前朕倒是没有忍他,结……” 结果,烫伤了她王疏月,又逼着她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夜。 皇帝一直记得,周明隐隐约约说起过一些,王疏月原本就有体寒之症,又在大冷天受了大寒,如非如此,她也不至于子息缘如此之薄。 但这些话,周明不明就里说了就算了,知道其中缘故的人是万万不能说的。 皇帝又是个口不对心的人,哪怕如今话到嘴边了也不可能坦白。因此,就连王疏月也不知道,皇帝硬的跟块铁一样的心里,还藏着这么一件事。 “结果什么……” “没什么。” 他声音中兴子,像退潮一般落下去了。 王疏月明白,他不肯说的话,再怎么问也得不出答案。 既然打住了,她也就跟着闭了口。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