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全彬明日便要离开京城,猫儿巷孙府里里外外的下人都议论着: “押班此去又是孤身,西北战事吃紧,但愿押班平安归来。” 守门的小黄门说道:“押班也真是辛苦,既要照顾官家身边的大小事务,又要在前线效力。” “押班如是辛苦,才换来今日地位。” 孙全彬则在整理着自己的行装,赴渭州本镇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虽说如今战火尚未烧及渭州,但显然一场恶战已然不可避免。延庆一带近年来饱受战火侵扰,更往西去的渭州自然也不能独善其身。 正收理着一屋子的兵书,林东又来了。 孙全彬本以为他是来送别的,不想,却板着面孔,面色凝重得像结了霜。 “怎么了?”孙全彬问。 林东不似平日的放松,他不敢坐下,也不敢配上一贯的轻浮模样。打量着孙全彬心情不错,轻声开口道:“我抓着一个人。” 孙全彬笑问:“什么样的人,值得你支支吾吾?” 林东深深换了两口气,眼睛不敢再看向孙全彬,偷偷瞟向了地板,还是那轻轻的声音:“是个车夫。” 孙全彬被他难得的局促姿态逗乐,还是笑:“一个车夫罢了,你这是怎么了……” 笑着,想起了林东曾与自己说过的话:马行街的许衷,如今正在重金悬赏着郑家的大郎和一个车夫呢。 “那车夫,就是郑家那个?”他又问。 林东耸了耸肩:“的确是那个,叫作江四的。我从漕上截下了他,本是好奇…一个什么样的车夫,值得千百两银子的赏金。”他说话说着说着,脚尖忽然踢了踢地砖,像是在埋怨:“却不想,问出了件小事来。” 他这个样子来说的“小事”,孙全彬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真的是“小”的。 林东这人,邪到了骨子里,没什么事能让他局促起来。 “什么事……?” “啊呀…我不好讲的……”林东抿了抿唇,手指了指外头,说道,“我把人给你带来了,你自己去问吧。” 孙全彬推门出去,看见庭院里跪着一团东西。 血淋淋的,被一根粗实的麻绳捆着。要不是有个被塞了团布的脑袋还在晃悠,简直认不出那还是个人。 孙全彬问:“就是这个…人?” 林东走过去,拔下江四嘴中的布,指了指孙全彬,告诉他:“那是个大人物,他问什么,你回什么,昂。” 江四重得呼吸,粗气喘得急促,看着孙全彬,瞪红了眼睛道:“老爷,大老爷,我招,我都招!别再打我了!” 他一张口,便是一副粗哑的声音,跟这整个府上的内臣们尖细的嗓子都不一样。 林东心里想道:听嗓子像是个硬骨头,不想却招得如此省力。 他告诉孙全彬:“我找到他时,什么都没问呢,只问他是不是郑家人,名字是不是叫作江四,不想这小子心虚,竟然直接跳船跑了。我本来还想拿个画像对照一下,他这么一来,对照都省了。” 江四明明被绑得像个螃蟹,却还要费着老劲扭动着脖颈,往地上磕头,边磕边喊:“老爷,我就是江四!人是我杀的,但都是郑大郎指使的啊!” 孙全彬看了一眼一脸心虚的林东,随即上前几步,到江四跟前蹲了下来。 他问:“杀了什么人?你说清楚。”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