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晒着,朝云嫌热,带着姐姐去堂里坐了。 坐下来之后,朝烟才看见朝云手里抓着个摩侯罗。 “同窗赠的?”她问。 朝云点头。 朝烟接过来一看,忽而眼中都是惊喜,脱口而出:“这是你姐夫的店里出来的摩侯罗。” 朝云手里的茶杯愣在半空,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姐夫……姐姐明明还没出阁呢,却着急叫起了“姐夫”了。她心里暗暗地笑,却也不表现出来。 朝烟后知后觉,醒悟了自己说错了话。咳嗽一声,当什么都没说过,转了话锋:“晚上到我那里吃饭。嫂嫂和姜五娘都来。父亲近日公务实繁,来不了了。” “嗯。不要紧的。” “我叫孙四娘做了羊头签和炒羊肉,是你爱吃的。” 朝云眼中忽而闪光。朝烟就知道她想听的是这一句。一家人反正日日都在一块儿,吃不吃饭对于朝云来说不大有所谓。山光阁已经一个月没进过牛羊肉了,她知道妹妹嘴馋。 偶尔吃一顿,想来也不怎么要紧。 李诀这几日在御史台实在走不开去,他错过了朝云的生辰,心中懊恼得紧,却也要先把手头这件大事做完,不然实在良心难安。 他在朝中有一旧交,虽近年并无所来往,但却实知此人品行。那人是兼任宣徽南院使、定国节度使与知枢密院事三职的王德用,也是朝中重臣,既有实权,又有声名。 王德用是朝官中难得的雄伟身量,站在朝堂上,是群臣之中最高的那个。而又面目棕黑,与东京常人不同。开封府推官苏绅曾上疏,言王德用“宅枕乾岡,貌类艺祖”,便是说王德用相貌颇似□□皇帝,也有收拢军心的能耐。 这对王德用来说,并不是什么好话。本朝最忌讳武人拥兵,若说王德用貌类艺祖,便是有犯上之嫌了。官家看了,只按下了苏绅的上疏不表,当作并未看见。 谁知前几日,与李诀并为御史台长官的御史大夫孔道辅竟直接当堂弹劾王德用,并不说他官品道德有差,只弹劾王德用身材太高,面色太黑,易得士心,不可久典机密。 李诀想驳斥一番,却又不可不顾御史台同僚的脸面,只是下朝后向官家请了对,单独与官家说了王德用的事。 官家自有他的权量。王德用的事,朝里朝外来和他说道的人不止这几人,便是执政的诸位宰相也曾奏议过。众人议论纷纷,吵着要将王德用贬出东京。然王德用并无过错,不可轻易给他论罪。官家也为难,对李诀之奏对,只是无奈地说了句知道了,让他放心回去。 台谏之中,对王德用之事也是各有说辞,争论不休。 唯王德用自己像个无事人,无论谁与他说什么,他都只笑笑,当没听见。他家住在宫城北隅的泰宁坊,与大多朝官并不同路,一路回去,倒还有几分清净。 不知哪位大臣口快,与人在酒店吃酒时,大声说了朝臣为王德用争辩之事,被上菜的小二听去,一个传一个,遍东京都传开去了。 有人说官家不会贬无罪之人,也有人说长相雄黑就是王德用之大罪。无根无源的消息传了几日,总算朝廷里来了准信。 雪满在街上听了几位学士在议论,跑回府上告诉朝云:“姐儿,官家今日下了旨,贬了王枢密为武宁节度使,赴本镇去了。” 朝云拍着桌子站起来,气得嗓子一时说不出话。喝了口泡着菊花的茶水,破口骂道:“什么混账事!” 雪满又说:“姐儿,我还听说,王枢密今日还向官家献了自己的府邸,说是离京之后无人居住。听说他那府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