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纯进了里间,方才习惯这种气氛——以前他在天京,哪体验过这种人挤人的买东西方式,对老板娘道,“有什么时新首饰,都拿上来瞧瞧。” 老板娘笑道,“公子这是来对地方了,前日里刚进了一批新货,方圆十里没有比我们家样子更好的了。” 待拿出首饰来,谢文纯眼光高瞧着不是很看上眼,又道,“有没有什么新奇的?” 老板娘心想这位不会是没钱在这充相吧?心中嘀咕,却还是拿了另一批出来,“这是海商带回来的,公子看看。” 谢文纯一眼看中了一串红珊瑚手链,“此物倒是鲜亮,是哪里的货?” “回公子,是琉球的,琉球海礁多,盛产此物呢。” 谢文纯听琉球二字,不禁想起十日前来告状的谭谈和他所状告的目前踪迹皆无的琉球商人王三。“老板娘,在下家中在江南也做些小生意,这玩意看着有趣,不知能否为在下引荐一下这位供货的琉球海商?”说着,往老板娘手里塞了个足有二两的小银元宝,刻意强调江南意思是不会同老板娘争生意。 老板娘笑开了花,“这有何难?我们做生意的,原该守望相助,他每月十五都来县里出货的,叫李成,公子到时候让人来我们这等着就是。” 谢文纯一算日子正是两天后,笑着对老板娘道,“那到时某定当前来,还麻烦老板娘引荐一下。”他自然不打算来,到时推说病了让濯香来堵人便是,不过是为了搭上琉球商人的线,旁敲侧击也许会有收获。 谢文纯又挑了一副店中最贵的灼红的宝石头面,在老板娘叠声“下次再来”声中离去了,两人在街上走走停停,谢文纯总是询问商贩“生意如何”“哪里来”一类的问题,问完了自然买东西,不多时两人手上就满了。 “少爷,那边溪水边有个茶棚,我们去坐坐吧?”濯香提议道,为了不显眼两人没骑马,东西就有些不好拿了。 谢文纯点头,来到溪边茶棚,谢文纯问卖茶的老大爷道,“老人家,这溪流的源头可是东海?” 老爷子道,“这位郎君,正是呢!别看水平缓,又有个“明溪”这种雅名,水可又咸又涩的!” 听了“明溪”两字,谢文纯心下一怔,无他,手里一堆刚买的东西和明溪这与明湖颇为相似的地名,让他忍不住想起了幼时拉父亲谢松出来购买东西的场景,自己当年在孔明灯上写下的“希望父亲多在家陪我”还历历在目,一时心下黯然,看着自己手指上的金玉扳指更是恨不得立时脱下来。 濯香见他神色不对,小心翼翼道,“少爷,少爷?” 谢文纯回神,淡淡一笑,“没事儿,我们回去罢。” 说着,把金扳指褪下递给茶翁,“老人家年纪大了,太阳毒,就不要如此辛苦了。” 天降横财,茶翁却连连摆手,面上还有了些生气的意思,“年轻人,老朽无儿无女,却凭本事吃饭,绝不能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两碗茶水一共三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拿钱吧!” 谢文纯见老汉面上皱纹颇多,行动也迟缓,显是腿脚不便,脊背却是直的,转开眼对濯香道,“给钱吧。” 回去的路上没了四处打听的兴致,沉默的走了一段突然问濯香道,“濯香,你还记得老爷的样子么?” 濯香道,“少爷……濯香还记得一些。”他不愿意胡说。 谢文纯明白这就是忘了大半的意思了,扯了扯嘴角,“如今天下人,怕都忘了曾有位谢阁老吧,人走茶凉,不过史书寥寥几笔罢了。也对,亲儿子都不服孝,还指望着谁记着呢?” 濯香见少爷神色似哭非哭,知道这是又钻了牛角尖了,忙开解道,“少爷滴酒不沾,不食丝毫油星,更是每晚上香无一日遗漏,小的这都是看在眼里的。若要遵古礼三年家门都不出……少爷,小的虽眼皮浅,却也跟在您身边学了不少,到时候瞬息万变,什么样可就说不上了。天恩浩荡,少爷不要辜负才是。” “是啊,天恩浩荡。”谢文纯扯了扯嘴角,“走吧,回家去。” 回到府衙后院居所,楚娇已备了饭菜,正等着他回来一起用。见谢文纯神色有些黯然,楚娇笑道,“出去大半个下午,怎么还苦着脸回来了,钱没带够?” 谢文纯被逗得一笑,“还不是家有母老虎,一分私房都不给。”六品县令的俸禄自是没多少,崔氏知谢文纯和楚娇都不太懂经营铺子,只给了他们些田契每月坐等收租就成,又带了不少银票----大部分是直接给的儿子,不过被谢文纯转手给了楚娇大半,所以如今是楚娇在管这个小家的钱财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