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觉得自己言尽于此,起身道:“厉才人也不必因此消磨了志气,等你以后熬出头了,有了位分,有了资历,自然就可以抚养自己的孩子,不必急在这一时。” 说得轻巧,熬出头?何时才能熬出头!莫非在那之前,她的骨肉都要交到别人手里不成?厉兰妡看着伏姑姑臃肿的背影,只觉得一腔怒气无处发泄,恨不得一把火把这皇宫烧个罄尽才好。 满屋子的接生嬷嬷和太医眼看气氛剑拔弩张,都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厉兰妡忽然觉得十分疲倦,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巴不得这一声,尽皆告退离去。 仿佛浑身的骨肉都无处支撑似的,厉兰妡缓缓滑进被子里。在黑暗中,她察觉到小江的气息——稚童特有的气味。她轻轻开口道:“你会帮我吗?” “我不做多余的事。”小江这样说。 仅仅是一刹,他又消失了。也许他来不过是表达一下同情,然而厉兰妡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如果那不能带来利益上的好处。 厉兰妡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潮湿,仿佛有雨点落在上头,伸手一抹,的确是水样的东西——原来她流泪了,这一回是真情实感的泪水,可惜毫无用处。 宫人们还未来得及清扫,空气中有一股生产后的血腥气,这原始而残酷的气息刺激了她。厉兰妡在被子里握紧拳头,她不会认输的,谁也别想叫她认输,谁都不能。 次日一早她便挣扎着起身,经过一夜的休整,稍稍恢复了些气力。她也不及梳洗,便要带着兰妩出去。 兰妩看着她苍白浮肿的脸孔,担忧地道:“主子一天都没进食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厉兰妡制止道:“不必,这样就很好。”她要找太皇太后说情,自然是越憔悴越好,为此她连妆都懒得化。 去兴陶馆的路上,她遇见了因她被贬的韦更衣。自从失宠后,韦更衣的日子看来仿佛逍遥得多,生活上吃不着苦,也不必为勾心斗角而伤神,她的体态愈见富贵了,脸庞也圆润许多。大约因着无所事事,她终日在园中闲逛。 她轻轻瞟着厉兰妡,咯咯笑道:“可笑啊,你也有今天!枉你费尽心机,结果还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厉兰妡没有理她,径自从她身旁绕过,身后的笑语越发欢快。她觉得韦氏大约有些疯了。 到了兴陶馆,却是谈姑姑在殿门口恭敬地拦住她:“厉主子,您不好进去。” “怎么,太皇太后还未起身么?” “太皇太后已经起来了,不过——”谈姑姑投来含蓄的一瞥,“主子,您还是走吧,这地方您来了也没用。” 厉兰妡的心沉下去:太皇太后不愿意见她。她犹自央求道:“姑姑,烦您禀报一声,我的确有要紧的事。” 谈姑姑摆出程式化的微笑,“主子,太皇太后虽然年老,耳目还很聪敏。您所求何事她老人家一早就料到了。可你也是知道的,太皇太后避世已久,一向不大管这些闲事,何况你也看见了,是伏姑姑跟着贾淑妃一道去的,可见此事并非贾淑妃一厢情愿,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太皇太后若是这时候站出来,不是打太后娘娘的脸么?伤了彼此的和气就不好了。” 厉兰妡试图作出最后的努力,“可是……” 谈姑姑毫不容情地打断她的话:“娘娘您放宽心便是,贾淑妃是个谨慎人,她会对小公主好的。不过是个女儿而已,您不必太放在心上,等日后生了皇子,您再费心筹谋也不迟。”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厉兰妡还有什么可说的,她疲倦地告辞:“太皇太后的意思我明白了,劳烦姑姑了。” 转身离去的时候,她的脚步有些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兰妩很担心她会摔一跤,忙上前搀住她,道:“主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呀?” 厉兰妡本来以为经过前些日子的功夫,太皇太后或者对她有几分真心的疼爱,如今看来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她绝不肯为了一个小公主跟太后正面冲突——她一转身,谈姑姑就捎带着关上殿门,这份态度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兴陶馆的东南方向正对着甄玉瑾住的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