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坑蒙拐骗,讲究的是自己不先透底儿,而是留着些悬念让别人去猜。别人猜中了时,自然会对此格外信服。 果然,那掌柜的将燕青和潘小园左看右看,摸摸头,吃一惊:“是那位买茶的老爷?” 燕青拖长声音:“既知道,还让我们在外面站着作甚?” 潘小园不得不佩服,燕青温柔体贴起来,让人想给他大笔花钱;但装腔作势起来,立刻能变得十分讨打。 那掌柜的见真的是西门庆派来的人,尽管没见过,还是不敢怠慢,给迎到后面去上茶,旁敲侧击地说:“上次贵府带来的人,似乎不是你两位……” 燕青打断:“我家府上人多着呢,哪像小门小户这么寒酸。” 掌柜的忙道:“是,是。但不知……” 潘小园在旁边连忙提醒一句:“管家的,他们是怕咱们付不出钱。” 燕青顿悟,笑道:“原来是这样,是要见了钱,才能给咱们好脸色的。” 这一唱一和的几近刻薄,也不看看他俩自己一身铜臭味儿。 那掌柜的心里不舒服,不敢发作,小心翼翼地抬一句杠:“可贵府老爷跟小人说好了的,是二十九日,明天交款。” 潘小园笑道:“这不是钱筹到了,早一天买货,早一天获利,怎的,放着现成的钱,你还非得等一天收不成?” 说毕,一张纸条劈头扔出来。乃是西门庆的手写便签,说已经提前凑齐定金,今日派府中下人某甲、某乙,向掌柜的敬呈——当然是萧让顺手写的。 接着,背上包袱解下来,“喏,验收下。” 那掌柜的看到真实不虚的钱引,再估量一下那摞钱引的厚度,态度立刻诚恳起来,笑道:“小的这也是谨慎……” 一边说,一边拈起一张,对着窗口光线,细细看起来。 潘小园大怒:“这都是我们老爷亲手清点的!还能有假?” 燕青反倒斥她:“人家大宗生意,谨慎些是应该的,万一数目不对,谁负责?” 这俩狗腿子互相不服气,那边掌柜的连忙将钱引迅速清点一遍,招手叫来个得力的伙计,低声嘱咐两句,教再验一遍。 潘小园突然警惕地左右看:“喂,掌柜的,你这儿安全不,别突然来个强盗土匪什么的,要是这钱丢了哪怕一张,我可就得把脑袋割下来赔老爷了。” 掌柜的忙道:“安全,绝对安全。” 燕青也在旁边不断打岔,一会儿挑剔茶水不好,一会儿说外面下水道反味儿,一会儿又说“老爷”如何看重这单生意,让掌柜的不许怠慢。 两人一边你言我语,其实心里头都悬着一条线,余光盯着那掌柜的手。 捻开一张,接着一张。久经考验、阅钱无数的一双毒眼睛,将那些青红盖印飞快地扫过去。便钱务负责人的签字、西门庆的花押,人的笔迹一般是无法模仿的。 潘小园从半盏茶水的反光里看那掌柜的神色。但愿金大坚别手欠,在他的“作品”上加什么独家印记。 半晌,那掌柜的抬起一双老眼,摇摇头。 “两位官人,这钱引……有些问题。” 潘小园心里骤然一沉,不动声色地问:“都验过了,还有什么问题?” 那掌柜的笑道:“你家账房想必是清点得错了,多给了两千贯。” 潘小园差点把茶水洒出来。也怪她从来没经手过如此巨款。金大坚这个“免费赠送”,差点吓出她心脏病。 “不知这两千贯,是也算在定金里面呢,还是……” “不了,我们拿回去。”一文钱也不多给。 和燕青对望一眼。沉住气。 两万斤高档闽茶的取货凭证——这回不用担心是假货——一张一张的数出来。那掌柜的边数边说,他也是头一次做这么大单生意。两万斤生茶的茶引,还是跑到临近几家交引铺,三天前才全都凑齐的。 潘小园一把接过去。 “如此多谢。余下五成尾款,下个月我们老爷着人送来。” 那掌柜的连忙称谢:“小人在这里专望——诶,请签一下收据……” 潘小园一笑,指着那西门庆的便签,说:“这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