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手”的店名,有一丝一缕传到西门庆耳朵里,万一他多那么一点心,万一有闲工夫派人来问一句…… 那就是他自投罗网,省了自己和武松多少事。 派两个人出去寻了木匠,第二天,“孙巧手点心”的大招牌就闪亮登场,武松踩个凳子,给钉在了铺面的高处。 但是按照风俗,招牌上的字眼儿还不能露面,先用旧布盖着,等到开张当日,再由掌柜、大厨亲自揭开,算是个“剪彩”。 于是在潘小园的指挥下,几个人又忙忙碌碌了两三天,主要是宣传打广告。潘小园让孙雪娥将她那招牌“腐皮酥”大量制作,派郓哥、燕青、董蜈蚣几个嘴甜的,出去在各大商圈的热闹地区亏本售卖,并且放出风去,这点心是在即将开业的榆林巷“孙巧手”店里才能买到的。 她自己呢,这两天倒不抛头露面了。毕竟跟西门庆同处一城——就算这城里百万人口,两个熟人撞上,基本上算是大海捞针的概率——也要尽量减少暴露的风险。就算是不得已上街,也尽量避开“合昌解库”的所在。 买了一沓子厚纸,订成个大账本儿,拉上贞姐儿,把“孙巧手点心店”从开张以来的账目,清清楚楚地记下来。 本钱是一千贯,外加一百两金子。从梁山一路走来,衣食住行加起来,钱财已经用掉了七八十贯。这还不包括扈三娘食宿自理,有时候还“赞助”个一贯半贯的——反正不是她自己的钱。再加上这几天住客店、市场调查、亏本甩卖,开支估计要一百贯往上。 让贞姐仔细数一遍,得出具体现金数额,还剩下九百零四贯整钱。其中零头便抹掉了。这帮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土匪老爷们,是从来记不得准确地给她报账的。 金子呢,租铺面宅子花了三十两四钱,剩下将近七十两。其实说是一百两金子,梁山又不是钱庄,分派公款的时候谁愿意斤斤计较,称得差不多就够了。所以潘小园直觉认为,拿到的金子不止一百两。果然,让贞姐称了几遍,剩下的金子,堪堪七十一两半。 把钱和金子分别存进两个箱子里,铺子里放一个,宅子里自己的卧室放一个,统统上锁。派贞姐对各位大哥大姐传出话去,要支钱,须得向她提前报备。 随即又想到,怎么能光自己一个人管钱。就算大家没意见,她也得提前想着避嫌。可队伍里的其他人,除了贞姐郓哥,个个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对钱财的兴趣仅限于数它们的时刻,谁愿意担这个担子呢…… 潘小园看着那两箱子财产,忽然又不由自主地想到,把钱存在屋子里太亏。这要是有银行,放进去来个定存,还能生利息呢。 可惜眼下的银行业还比较原始。况且“孙巧手”的账面财产还不算多,必须储备足够的现金,应付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接着大笔一挥,画了个新的栏位,记载“当月支出”。房租一个月四十五贯,但已经提前付了半年的,算是“待摊费用”。另外每人每月的“零花钱”,给多少好呢…… 正在运筹帷幄,耳边冷不丁响起武松的声音:“干什么呢?” 她赶紧抬头,本能就把账本合上。随后才想起来,武松是见过她用阿拉伯数字的,只道是什么江湖上失传的奇门秘术,没多问过。 于是心放下来,笑嘻嘻答:“记账呢,有事吗?” 孙巧手铺子的账房,就设在柜台后面的一个小隔间里。但此时铺面还没有完全整理完毕,账房里还堆着些武松、燕青他们的行李。武松便是来拿行李的。小包裹里翻了一阵子,忽然抬起头,朝她讪讪一笑。 “六娘……能向你支点钱吗?” 潘小园乐了:“怎的,你自己的花光了?” 他起身,闷笑着不说话,便是默认了。见她开心得什么似的,才补充道:“昨天路过白矾楼,他们说是前一阵库房失火,酿得的银瓶酒无处存放,只得低价清仓,还有人端出来,免费分给路人尝……” 潘小园挥挥手,打住,明白了。这人准是凑热闹,尝了一口免费酒,就此念念不忘了。什么白矾楼,促销的伎俩原始归原始,还真挺管用的。 “你要打多少?那酒贵不贵?” 武二哥少有爱好,仅有的几样算是比较感兴趣的活动,不外乎喝酒打架。这点“个人享乐”的需求,她觉得能满足尽量满足。 武松自己虽然并非穷光蛋,但他的积蓄都以金珠宝贝的形式保管在她那里。总不能为了喝碗酒,先去当铺换现金吧。 武松见她眼珠子转,坦然一笑:“人家卖九十文一角。确实有些滋味,要不我带你去喝一杯?” 潘小园缩缩脖子。一角酒的容量,各大酒楼不甚统一,但大抵是一斤上下的量。照武松的酒量,他要是想一醉方休,今儿她非得带着金子出门不可。 朝他甜甜一笑:“好好,舍命陪君子,不过先等我把账记完了再说——就剩几笔啦。” 可是笔尖下去,又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梁山好汉外出公干,“公款喝酒”天经地义,然而,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