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二郎面露尴尬之色,轻轻用胳膊肘捅老婆。姚二嫂不以为然,继续倾诉:“……那些无赖泼皮,乍一看,还以为跟武大郎是一家子哩!调戏他老婆,他连吱也不带吱一声的!这还不算奇怪,你猜怎么着,就那武家娘子也不吱声,旁人还以为她受用哩!——什么,要说武大郎下毒犯罪,这倒是稀奇事儿,不过俗话说,最柔不过枕边风,要是他娘子在枕头边儿上让他做些什么,我看他是一万个愿意,嘿嘿!” 武大一直捂着脸,角落里跪着,这下子也听急了:“姚二嫂,你、你说什么呢!” 姚二嫂撇嘴一笑,朝知县一躬身,不说话了。 知县点点头,“下一个!这汉子,你是刘家女婿不是?你怎么说?” 刘娘子说是在坐月子带孩子,死活不肯下床,于是由她丈夫单独出面。这刘家女婿含糊其辞,也没说武大好,也没说武大不好,最后西门庆都听不耐烦了,朝他狠狠使个眼色。这男人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没头没脑地说:“小人曾听武大威胁那些骚扰他的无赖泼皮,倘若碰到他娘子一个指头,小心他在炊饼里下毒。” 武大惊愕万分,话也说不出来了,一根手指指着他,“你、你你你……” 潘小园反倒一言不发,叹了口气。他家欠的债,这回估计可算能还清了。刘娘子不肯出门,是不肯昧着良心说瞎话吧? 最后是王婆,她没等知县发话,就忙不迭地站出来,夸张地一缩脖子。 “青天大老爷,这话你算是问对人儿啦!老身就住在武大家隔壁,开了个茶坊,每天勉强着过活。只不过跟那武大家里就隔一墙壁,有什么事儿,可就听得清楚些。老爷你不知道,就在半个月前,老身听到武大跟他娘子吵了一架,似乎还提到了西门大官人的名字——后来两人分房睡了。那天老身茶喝多了,恰好也有些睡不着,在那三更半夜的就突然听见武大家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似乎是……似乎是有人翻墙出去……后来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又听到那人进了屋,到武大房里睡了,那鼾声慢慢儿的就响起来了。老身就纳闷,这武大半夜不睡觉,翻墙出门干甚?难不成梦游症了?可笑他那娘子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王婆这志怪故事讲得绘声绘色,上至知县,下至衙役,连同姚二嫂怀里的二乖,全都被吸引过去,连眼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错过半个细节。 王婆讲完,长出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朝西门庆瞥了一眼。 西门庆似是无意,随口道:“半个月前小人的药铺失窃,时间恰好是四更天,和这位王干娘说的正吻合。哈哈,小人今日真是开了眼界了。果然如江湖上朋友所说,形貌越是奇异,越有可能是高手啊,哈哈哈!武大郎,失敬,失敬!” 知县对王婆的故事半信半疑,但见西门庆一副全然相信的模样,又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多疑了? 西门庆对王婆说:“王干娘,听闻武大还有个生意上的搭档,叫什么乔郓哥,今日怎的没来作证?” 王婆朝地上啐了一口,“呸!这小猢狲,前天不知吃了谁的洗脚水,在家闹肚子,满脸大疔疮,床上嗷嗷叫,拖他不来!” 潘小园这下子有点奇怪。郓哥这见风使舵的小猴子,什么时候对武大这么忠心了? 其实郓哥不是不想来。前一天深夜,西门庆刚派人让他去县衙诋毁武大的时候,他是拒绝的。但对方拿出了一贯钱,月光下熠熠闪亮,他就有点心动了,摸摸头顶上的油发髻,自己一句话,值这么多? 对方见状,立刻又拿出一贯钱。郓哥彻底沦陷了。武大已经让西门庆陷害得板上钉钉,有没有自己的证词,结局都差不多吧? 他决定事后好好给武大上柱香,也算是对得起这几个月共患难的情谊。 可惜这个交易现场,被一个人看到了。 当郓哥捧着两贯钱,星光下傻笑着往家走的时候,冷不防身后石破天惊的一声大叫。 “乔郓哥!想不到你是这么个无情无义无赖汉!我六姨白看了你!” 郓哥一怔,刚一回头,就见一个长头发女鬼朝自己猛扑过来,十根手指头上的指甲一齐往下挠。郓哥做了亏心事,本就心里有鬼,“啊”的大叫一声,登时不省人事。 等他缓过来,贞姐已经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一面哭,一面打,一面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忘恩负义的小贼!你他娘的就值两贯钱!” 也不知是“女鬼”威力太大,还是郓哥心虚胆颤,一时间毫无还手之力。高中生的块头,就这么让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