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傥和留下来帮厨的大嫂从厨房上菜的时候,见惟希坐在邵明明下首,背对客堂间的槅扇门,微微侧头,似在倾听。晚间水面上的风吹过檐廊,带起她颊边的短发,她伸出手将调皮的发丝挽至耳后。看得出她的肢体惬意而放松,那点她在蒲良森身边会觉得不自在的担心退去,卫傥扬声说,“开饭了开饭了,让大家久等了!” 两位大嫂先后送上凉拌鱼皮、糟卤毛豆和酒香醉虾等六色凉菜,随后推上一辆餐车,待餐车推到檐廊,揭开椭圆形大餐罩,瞬间香气扑鼻而来,餐盘上盛着一只脆皮烤乳猪。 卫傥亲自戴了手套,执刀将烤乳猪片成大小厚薄均匀的薄片,趁热端至桌上。 “特地从广西运来的巴马香猪,肉质细嫩,大家尝尝看。”卫傥介绍。 “南北朝贾思勰在《齐民要术》中称烤乳猪‘色同琥珀,又类真金,入口则消,壮若凌雪,含浆膏润,特异凡常,’卫傥你做的这只烤乳猪色香形已具,就看味道如何了。”蒲良森像是没想到卫傥竟有如此厨艺,他笑着打趣,“我以为你说亲自下厨,无非就是做两道家常菜招待我们。” “家常菜哪能入得了你的眼?”卫傥微挑浓眉,“我还指望你蒲公子替我这农庄打广告做宣传呢!” 说完还待返回厨房,蒲生忙招呼他,“别忙,先坐下来边吃边聊,菜可以慢慢上,酒却是不能不喝的。” 帮厨的阿姨赶他入座,“老板忙了一下午,快歇歇吧,厨房里有我们看着。” 卫傥并不推辞,顺势坐在惟希对面。 惟希早在大家客套时候,已取了筷子,夹一片烤乳猪,不蘸任何调料,送进嘴里,轻轻一咬,唇齿间先是酥脆的“咔嚓”声,随后鲜嫩的肉.汁在齿颊内迸开来,酥嫩鲜香,回味无穷。 惟希点点头,卫傥所言非虚,肉质确实和市面上普通的猪肉不同,细而不柴,肥而不腻,让人更加期待他做的蟹粉狮子头了。 席间众人相谈甚欢,老白趁着酒意诗兴大发,一边举着酒杯,一边拍着儿子白琨的肩膀,“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儿子你好好读书,爸爸妈妈攒钱送你出国!” 少年略显单薄的后背被他拍得“空空”响,略微涨红了脸,想发脾气又强忍着。 惟希看见师母在师傅腰侧狠狠拧了两把,“老白你喝多了,快坐下!” 平日里稳重如山的老白晃一晃身,到底还没醉,顺势坐回八仙椅。 蒲良森闻言先对卫傥一笑,随后隔着桌子对老白说,“白老师打算送令郎出国求学,哪里用得着您与嫂夫人攒钱这么辛苦?我们公司设有教育奖学金,令郎可以提出申请,符合条件便可获得,我公司不要求任何的后期回报。” 老白微愣,还没做出反应,白夫人却已经双目如炬直望过来。 “真的?要怎么申请?” 蒲生笑眯眯的,“今天出来聚会,意在吃喝玩乐,谈升学太煞风景。嫂夫人要是确实感兴趣,不妨假期结束后与令郎来我公司面谈,做个详细的规划。”又笑吟吟地一指刚送上来每人一盅的蟹粉狮子头,转开话题,“这可是卫傥的拿手绝活,平时轻易不肯亲自下厨做的,我们今天有口福了。来来来,一定要趁热品尝!” 惟希看向卫傥,他朝她点点头,示意她稍安勿躁,惟希遂安心揭开甜白瓷炖盅盖,清澈澄黄的汤里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狮子头载沉载浮,碧绿生青的青菜心点缀一旁,揭盅的一刹那诱人的鲜香味道扑鼻而来。取调羹先舀一匙汤品味,清甜鲜美,小火清炖的蟹粉狮子头咸鲜腴嫩,又丝毫不掩明李贽人对大闸蟹‘蟹之鲜而肥,甘而腻,白似玉而黄似金,已造色香味三者至极,更无一物可以上之’的赞美,舌尖上仿佛清新的湖风掠过。 “想不到卫你的厨艺如此之高超,将来的卫夫人真有福气。”邵明明朝未婚夫眼睛,“我们应该常来吃饭。” 蒲良森宠溺地微笑,“好,没问题。” 惟希在心里很是附和邵明明的提议,不过也知道自己和卫傥远没熟悉到可以常来蹭饭的程度,因而只是举起手边的桂花酿,致意卫傥,卫傥笑着举杯回敬。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不胜酒力的白夫人起身回房间,惟希见师母脚步虚浮,忙上前搀扶。师母靠在她身上,仿佛自语,又似呢喃,“惟希,你师傅在单位的时间比在家多,和你相处的时间比和我多,他更听你的……他是死脑筋,从来不肯变通。换做平时,我也就随他去了,可是事关小琨的将来……你劝劝他,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 惟希转头,只能看见师母微醺的侧脸,半垂的眼帘遮挡住她的眼瞳,无法窥见她此刻的内心。惟希无声太息,扶正了半倚半靠的师母,将她送到楼上的客房里。 安置好师母下楼,楼下客堂间的夜宴已经散了,惟有两位帮厨在收拾餐桌。惟希有心上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