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没有变。她怔怔然伸出手,想触碰他的脸,想触碰自己梦中那个孩子的轮廓—— 他却温柔地笑了。 不,梦中的那个孩子,尚不会这样子笑。这样子的笑很温柔,可是这温柔是空的,是假的,是为了旁人而存在,却看不到他自己。 阿寄收回了手,垂下眼眉打量周围。这却是在他那间寡淡的卧房里,她正躺在他的床上,伤口都已包扎起来,她一动便浑身泛疼。 “我可要多谢你,”他笑盈盈地道,“你救了我的性命。” 她摇了摇头。 他没有提起那一张纸笺。心照不宣的空气里流动着她不习惯的暧昧。她动了动干燥的唇,他便立即端过来一杯水扶着她喝下。 “啊,那几个刺客当场便自杀了,陛下说他们是乱党,在东市口鞭尸示众。”顾拾的话音颇为轻松,“陛下还单独召见了我,说要给我请师傅,问我想学什么。我说大晟以礼治天下,我想学《礼经》。” 阿寄的眸光微微一凛。 “你放心,我没事的。”他笑道,“我也不是真的离了你就不行。” 她轻轻将水杯放回案上。 这时候张迎带着大夫走了进来,是宫里的御医。 “陛下吩咐了,请阿寄姑娘好生调养。姑娘伤得不深,只是创口有些吓人,每日都须敷药。”约莫是真的得了吩咐,御医的态度很是恭敬,“老夫会每隔三日来为姑娘看诊一次,内服和外敷的药方已写给安乐公了。” 阿寄下了床,朝御医行了个礼。待御医走后,她回头看了顾拾一眼,似在等他的吩咐。 他动了动喉咙,“……你回去歇息吧。” 她又行一礼,便与张迎一同走了出去。 顾拾迈出房门,看她在张迎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到院门口,然后两人的身影便消失了。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不留下来,也许这确实太不合适了。她自有卧房在外院,他以重伤之人不宜挪动为由将她困在自己床上一日一夜,也该够了。 只是他到底有些怨恨她是个哑巴。她哪怕说一句软话也好,就算她要离开,说一句软话也好啊。 *** 阿寄身上带伤,又算是英勇救主的义仆,养伤期间她的一应劳役都免去了,送饭的活计也交给了张迎。如此一来,竟是十数日未再见到住在内院的顾拾,直到她外敷的药膏耗尽了。 大约是御医也找不到这宅中究竟谁是个主事的人,才会把药方交给了安乐公吧。明明安乐公自己连那扇院门都出不去,难道还能替她去抓药不成? 这天傍晚,阿寄好不容易在门口截住了从内院送饭出来的张迎,同他比划了半天,张迎一拍脑袋:“姐姐是说御医开的药么?郎主早吩咐备置好了,不过好像都送到里边去了。” 阿寄不解。怎么会把她的药送到顾拾那里去呢?再说,这小子怎么这么快就叫人“郎主”了? 也许是伤口发作的缘故,连带着阿寄的头也有些疼,说来奇怪,她想到要自己主动去找顾拾,心里却还有些不自在似的。 以前每日见他,是按部就班的差事,她从来没有一刻深思过这其中的意义。 “阿寄姐姐,”张迎挤眉弄眼地道,“您当初晕过去了不知道,郎主那个着急的啊……其实,御医原本只开了方子,让我们自己去城里买;是郎主同御医求来了御药房里的药材。” 张迎说完,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她怔了怔,移开了目光,却见到顾拾正立在门里仰首看院中那棵干枯的刺槐树,好像并未注意到他们这边的谈话。一院残雪飘萧衬着暮色,干干净净的天地里,他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衣,一无装饰的衣摆徒然地随风而舞。 他过去腰间是系了一块玉的。阿寄想起来,他将那玉随手便送人了。 她不想再应对张迎,索性自己走了进去,手在门扇上轻轻敲了敲。 顾拾回过头来,一瞬之间,她看见他惊喜地笑开,桃花眼里光彩盈盈,仿佛方才那寂寞的身影都是她看错了。 “你来了。”他软软地笑道,“好久没见你了,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她抿住唇,也淡淡地笑了笑。张迎适时地代她开口道:“郎主,她是来求药的。” “药?”顾拾看向她,“上回的用完了?” 她总觉得他是明知故问,但也只有点头。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