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车夫伸手捂住自己的腹部,眼尾向下拉,无比委屈地说:“我本来是可以躲的,但想着他是老大爷,这么大年纪了,要是没撞到我肚子上,撞到别的地方去了,把脑袋,身子磕着了可不好,于是我连躲都没躲,任他撞我的肚子,然后伸手想把他给接着,没想到的是!” “怎么了?”有愧问。 “他一把抓着了我的臂膀,张口就往下一咬,哎呦,可是掉了我的一块肉啊!” 有愧暗忖,何老头虽然一直有些疯癫,但他再怎么疯癫,也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到别人的事情,连草叶上的蚂蚁都舍不得踩,哪里会咬人呢? 车夫见有愧这样的反应,似乎不怎么信他,心里马上凉了半截。 也是,他们都姓何,是一家人,他算什么,该被咬,该被打。这么想着,便将袖口全放下,握着马鞭,往后推了一步。 有愧马上明白车夫的心思,便对小红说:“府里有棕榈皮,是治皮外伤的,现在赶快去拿点来,咬伤可不是什么小事。” 然后在小红去取药的时候,跟车夫一起回马厩,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马厩里住着两匹马,都是拉车的马,不高,但腿很粗壮,走得不快但能走很久,一匹毛色纯黑,一匹褐色,两眼间有一簇黑毛。 这两匹马似乎有灵性,知道自己的主子不高兴了,都把头低垂着,认认真真咀嚼着马槽里的草叶,连个响鼻都不敢打。 两名小厮也是缩着脑袋,今天的事说起来跟他们是脱不了干系,但他们也是没有办法。 老小孩,老小孩,这人一老,就变得更小孩子一样难摆平。 只是眨了眨眼皮的空当,何老头就从他那屋跑了出来,在马厩里大闹。 有愧扫了一眼马厩和噤若寒蝉地小厮,最后看见被两个小厮护在中间的何老头。 何老头的脑袋也低垂着,两只干枯地手放在膝盖上,时不时颤抖一下,这是老年人才有的动作,这一点正好触动了有愧,她气不打一出来,怎么,老糊涂了就该被欺负吗? “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照顾好爹,怎么两个人连这都做不好呢?” 两人被这么一训斥,也觉得自己委屈,辩解道:“今天本来好好的,我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跟马哥闹起来,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压根不知道马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听马哥的一面之词……” “你他妈的!”车夫愤然喝道,“什么叫一面之词?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的,是你们两个蠢蛋没有照顾好人。” “不是的……我们一直都好好照顾的。” “那为什么他会跑来发疯?!” 这一个疯子一下子踩到了所有人的点,没有人敢再说话,甚至连喘气都喘得虚弱,尤其是知道自己说错话的车夫,恨不得现在就给有愧和何老头跪下去,掌嘴谢罪。 矮子生平最恨别人在自己面前说矮,痦子生平最恨别人在自己面前说痦,而疯子,最恨别人说疯了。 “够了。”有愧冷冷地说,“都出去,还嫌不够乱?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现在都出去。” 小厮和车夫马上从马厩里出去,只留何老头和有愧两个人。 有愧在何老头身侧坐下,看着那两匹吃着草的马,说:“这些天忙,没功夫看看爹,爹最近还好吧?” 何老头没说话,他不爱说话,所以能不说的时候一个字都不说,而这样时间久了,日子常乐,大家都以为他不会说话,到了最后,连他都是这样以为的。 他的喉咙动了动,最后勉强挤出一个单调的音节,“啊。” “今天天气好,好久没这么好的天气了,过些天如果天气还能这么好,我们就一起去采风,好不好。” “啊。” “呵,这两匹马还是郭子怡当初赏给我们的,那时候哪里知道呢?天上不会掉馅饼,所有东西后面都有一个价,现在不要你给,日后也要你还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