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两人都是一怔。 楼下,任重闻拿着一个黑色的行李袋,仰着头。 他眼睛眯着,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他们这一层,站了不到一分钟转身离开。 “任重闻!” 吴原和徐漾下楼,徐漾沉着脸叫住他。 任重闻脚步卡在那,两人立刻走上去,明亮的阳光底下任重闻看过来的眼神有点躲闪,徐漾冷笑:“你什么意思?” “什么?”任重闻问。 徐漾:“我说,你来了又走,是什么意思?” 任重闻:“……没什么,就来看看。” 徐漾:“看得还满意吗?” “……” 任重闻攥紧手里的行李袋,这世上总有一些奇迹般的现象,比如枯木逢春,比如柳暗花明,他不知道站在眼前的两个人算不算奇迹,但至少他们光明磊落,从没有一刻背叛过良心。 也许老天眷顾的就是这样的人。 过去这些日子他没有一天睡踏实过。有些事他不说就没人知道,但他怎么也过不了自己那道坎,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坏事做尽,良心居然还在。 “你应该打我一拳的。” 他忽然对徐漾道。 徐漾:“你站那么远我怎么打?” 任重闻笑了出来,摇头:“算了,带着一身伤过去,形象不太好。” 过去? 吴原一愣,这才发现他今天穿得和以前不一样,不是西服革履,而是普通的休闲服,头发也没有打理。他刚看过去,任重闻就感觉到了,对他笑了笑,笑得带了点遗憾:“那我先走了。” 吴原:“去哪里?” 任重闻没答,递给他一张名片。 吴原接住,“这个……” “上面有环球杂志社新主编的名字和电话,”任重闻道,“我已经打点好了,你们可以随时约访谈,不过薛董那么大的关系网,你们可能也不稀罕这些。” 听到“新主编”三个字时,吴原和徐漾明白了什么。 吴原:“……谢谢。” 任重闻:“吴先生,你不用跟我这样的人说谢。” 吴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任重闻笑道:“我反倒要谢你,当初如果不是你一句话,我爸妈的感情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好。” 吴原想起了那位不珍惜结发妻的任老先生,感慨之间,任重闻的黑色行李袋沙沙响了下,他向两人点了点头,薄薄的单眼皮上淡青的血管隐约可见。 这是吴原和他的最后一次对话。 下次再听到任重闻的消息,是三天之后。 那个时候他已经向警察自首了过去所有非法行为,一桩桩一件件,证据就是他当时留下来的“录音备份”和曾经伪造的文件记录。 和吴原徐漾告别的那一天,他到最后都没有道歉,站在自己的立场,他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他的所有行为都是为了杂志社。但他认罪,说完了后浑身轻松,好像写了篇酣畅淋漓的稿子。 一篇他唯一没有亲自动笔的稿子。 但却最终履行了他作为“良心的笔杆”的责任。 那几天常青集团的新员工们每天扎堆凑在吴原的公寓里,隔着门都能听到里面一片欢声笑语,大家交换着新冒出来的想法,向彼此汇报合作的进度,二十几个人的凝聚力攥成一股子麻绳,每天考虑的事只有一件:怎么赢过绿海的“九号公馆”。 但从内心深处却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明明几个月前他们还在为了“九号公馆”出谋划策,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现在却立场突变,想方设法和自己付出过心血的项目作对。 那种感觉,就好像看着曾经自己亲手种下的一颗树苗,在这一刻被自己亲手掐死一样。 但谁都没说,大家敏感地察觉到,如果说了,像现在这样欢乐热闹的气氛定会一去不复返。m.ZgXXh.Org